遮蔽
褚阳问他:“你不要书了?”
曹婉的手书他扫过一眼,白纸上密密麻麻一片小字,实在数量可观,且大多是藏书楼最顶层的珍藏,小弟子们找好送过来是要耗费大功夫的,诏丘却走得快,似乎是忘了。
但其实不是,天色已暗,夜风寒凉,诏丘赶着回山门,所以他在跨过门槛的时候顿了一下,牵出一个笑来:“那就劳烦褚师兄什么时候来莫浮派做客的时候,给我捎过来吧。”
他的侧脸映着居室中朦胧的灯火,因为隔得远,澄黄浅淡,显得这个笑色并不明显。
诏丘走到太山派山门的时候,身上已经裹了一层雪。
夜间最容易下雪,但他总是不喜欢打伞,或是懒得打,觉得被淋湿也无所谓。
可能是在别派施法有点怪异,抑或是弟子们都去歇息了,巡视队伍刚走过,在不远处拓下一串乱糟糟的脚印,在掏出传送符之前,诏丘站在通云阶
山门正对议事的正殿,太山派的建筑巍峨高阔,被雪一覆,是无极的肃重和泠然。
在人迹消散,只有落雪声的如此深夜,他似乎在殿顶看见一个枯坐的雪白身影。
只是雪实在太大了,一层垒一层,堆出一个肖似人形的虚影也说不定。
寒风吹剐,不会有什么弟子闲来无事爬到房顶纳凉的。
诏丘只松松扫了一眼,就淡然收回视线。
回到莫浮派的时候,月亮行过了中天,此时已然是子时末。
诏丘已经往浮月殿走了几步,半途顿停,先去了浮阳殿。
掌门居室灯火长明,诏丘叹了一口气:“长洐,是我。”
门扇呼啦掀开,严温站在门后松了一口气:“总算回来了,还以为……”
严温屋里十分温暖,灯火也足,诏丘毫不客气坐下来,接话:“还以为我会回不明山?”
严温并没有被点破心思的懊恼,反而笑起来:“你若是回了不明山,我会知道的。”
诏丘故意瞥了他一眼。
师弟长大了,知道耍心眼子了。
严温阖上房门,信步而来:“褚师兄说你受伤了,来,给我看看。”
他连面子功夫都懒得装,理所当然擡了几下手指,诏丘无奈擡手一晃就算是敷衍过了,示意他先坐下来。
“有事要问你。”
严温的笑色收敛了一点,轻顿一下:“汤药已经喝了。”
诏丘又要开口,严温微叹,“膏药也抹了。”
诏丘突然觉得无话可说,心尖的感觉异样,他就掩饰性的薅了两个茶杯,每人一个摆在面前。
茶汤微暖,汩汩倒入茶杯冒出氤氲热气,严温在这样轻缓的声响里盯了他大半天,最后鼓起勇气:“既然这么担心,为什么不自己去看?”
沏茶的手一抖,洒出的几颗水珠顺着桌案淌下来,诏丘找了手帕没滋没味的乱抹一通,被盯得没办法:“现在不方便。”
等人睡熟了,悄悄去。
严温却很纳闷:“现在去不是正好?”
诏丘被问得忘了自己是在沏茶,单手悬着,眼神怪异:“现在哪里好?”
严温欲言又止好几轮,最后一抹脸,竟然有点怒其不争的意思:“你不怕人走了?”
茶水又淌下来,直接弄湿了诏丘的衣裳,严温看得着急,“别装了,大半夜喝什么茶。”
茶壶被他重顿在桌上,挪开好远:“你去哄人啊?”
每一句话听着都不对劲,诏丘的表情愈发怪异,严温愣了一下,却恍然大悟。
他甚至不顾礼节伸出一指直怼诏丘面门:“你不会……没有和子游……”
这句话的意境悠远,严温的面皮浮上一层怪异的薄红,诏丘即便再蠢也能晓得他是什么意思了,被气得语无伦次:“你……一天到晚在想什么?”
严温满脸古怪,下意识摸了一个茶杯来摩挲,喃喃:“原本我以为……不可能啊,你是我师兄,你看什么人会是什么眼神,我不会认错的……”
诏丘满嘴驳词,却被这句话打得干干净净,他愣了一下,面容微垂,指尖松了蜷蜷了松,最后妥协:“不关他的事,别告诉他。”
严温立刻活过来了,一边是满脸的“我就说吧”,一边咦嘘感叹,神色复杂的瞅了他半晌,深感头痛:“这不是告不告诉他的事……”
诏丘听得一头雾水:“有话直说,我听不懂你的弯弯绕绕。”
严温即便当惯了掌门,对这种事也不能用威压那一套去处理,索性抿了一口茶给自己壮胆,破罐子破摔:“我们外人尚且看得清楚,你怎么就不明白他对你的心意呢?”
诏丘愣了。
严温找到破口,后面诸多说辞都坦然了很多:“我还以为你们两情相悦,没想到窗户纸都没捅破,亏你和他同行多日,竟然一点端倪都没看出来?”
他又说,“本以为你们只是简单争吵,我不愿多插手,但今日我去看子游的时候,生兰阁里竟然还有法术遗迹,是不是你?”
“我好歹是他师叔,这么多年替你照顾也没见得谁能伤他如此,要不是你是我师兄,我已经提剑劈过来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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