选择
既然是本命剑,除非牵连命脉的至亲至信,旁人要想用就必须以修为灵力强行压制。
剑光大胜,幻化出的朦胧红光映在诏丘眼底,他的声音沉沉响起:“放开我徒儿。”
黑衣人一脸自导自演的伪色:“仙师在说什么?你杀掉孟家主的仇家,你的徒弟自然就平安无事了。”
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真切可信,他还用剑在齐榭身上比划了一下,姿态刻意,表情造作,嘴角上扬,不无懒散的反问:“不去吗?”
诏丘忍无可忍道:“找死。”
他飞身点地,眨眼间便到了废墟前六尺,第一剑刻意收了力气,剑锋呼啸而去还带走了剑身上的血,猩红几滴不偏不倚的落在齐榭身上,后者被他剑风扫到不得不往后退,黑衣人就架着他的脖子轻功跃后,同时还不忘了挑拨离间:“看,你师尊其实一点都不在意你的死活。”
齐榭望向诏丘,确认他能看见自己,对他说了一句:“师尊。”
他话音刚落,诏丘突然发难,齐榭默契的控住黑衣人架在自己脖颈边的手,让他不得逃脱,一剑刺到身侧堪堪和肩膀边的衣料擦过,黑衣人不由得得意一笑。
谁料诏丘要的就是此番效果,挑剑往上直接削到他的下颔骨,利落带下来一片皮肉,鲜血涌出,齐榭就发力打向那处,将他逼退两步。
诏丘再一剑扫过去,齐榭身上突然从斑斑血迹中生出一道不大不小的屏障,正好挡住长剑带来的罡风,残余的剑风便悉数打到黑衣人身上,在他旋身躲避的空隙里利落的在他身后划出血痕。
远处的邓木岩幽幽的冒了一句:“看着好痛。”被邓木歌狠狠踩了一脚后没敢再说话。
血流成这样,黑衣人一点反应都没有,没有痛觉似的立着,眼神在诏丘和齐榭间来回逡巡,看准时机要去拉齐榭的手腕。
后者竟然不躲,任由他触碰自己,然后在两人相近时伸手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面对他伸手比了一个招式,散修的衣襟被拉开一个极大的敞口。
身形遮挡,诏丘还没看清齐榭做了什么,他就适时绕到自己身后,诏丘一剑劈去,将黑衣人从肩膀到腰腹剌出一个巨大的伤口,汩汩冒血。
这下真是再不能假装了,他捂着自己的肚子,额头浸出冷汗,然而就算是这样嘴角的笑容也没退过,甚至有愈发灿烂的征兆,他往后退一步,认定了两人暂时不会发动下一轮攻击,笑着点点头:“很好。”转头逃走了。
诏丘不打算追,齐榭则根本顾不上他,只走到诏丘身侧面带担忧:“师尊你的手。”
他双唇抿了一下,皱着眉说:“弟子有罪。”
诏丘提着剑点点头:“确实。”他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,正是之前齐榭给他的,趁着路过将手帕准确无误按到他手上,“把身上的血擦掉,待到一边去。”
他拔步往前,越过一脸复杂的邓木歌,脚步声轻微,却以一种极其微妙的节律咄咄逼近,一时间,偌大的孟府中院只有脚步余音。
老头子还跪倒在地,刚才的打斗不过片刻,那位不知名散修的逃离只是须臾间,老管家静静跪在那里,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凝固住,望着诏丘一步一步直到两人相隔不过三尺远,近到伸手便可抓住他衣摆的距离,如冷峻的山峦般在他眼前立着。
诏丘说:“本以为你还算聪明。”
救主算义,供养散修为谋,以力消力为智,哪怕功败垂成,也算是奋力一搏不忘主仆恩情一场。
只是不该牵扯上别人,一而再,再而三。
诏丘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把主意打到齐榭身上,为何如此,又是如何谋划,只是淡淡开口:“你可能不知道,我和那些人不同。”
诏丘身量很高,因此看着别人时总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,但他惯常不爱这样的装腔作势,也就收敛着,也许是敛得太多,反而让别人产生一种错觉,仿若他温和天生,明雅天成,便显得很容易亲近了。
其实他不作笑色的时候,眼神是淡漠的,因为骨相更加显眼,看起来有些薄情。
生死抉择,凡人畏惧无可避免,老管家不能免俗,在看见他一片冰冷的眸色时忍不住瑟缩了一下,然而他没再说出话来,因为一柄长剑被架在了他的颈侧。
修行之人见惯了兵器,且这东西又不是关乎自己的性命,诏丘比他淡定得多,甚至好脾气的朝他笑了笑,但是这个笑绝对无关安抚,可能只是一种嘲弄罢了。
搭在修长剑柄上的手指比这冷剑要好看得多,下意识的用食指扣了两扣,是修剑道的修士无聊时会做出来的动作。
他接上刚才没说完的话,在其他人那里听来是碎碎念,是怒极反而会生出的一种平静,但是老管家却清楚的晓得他是在解释。
淡色瞳孔里的微微烦躁情绪不过是在说。
人各有限,凡有悖越,我必杀之。
剑起。
“处心积虑的谋害也好,无奈做的下策也好……”
“我此生最恨别人胁迫。”
剑落。
扑通一声。
有滚烫的液体喷溅出来,沾在了诏丘衣袍的下摆,血红色的斑点或圆或线,有的洇进去成了深红的底色,有的则顺着衣袍滚落下来,一分不差的又落到他鞋尖。
蓝色的衣袍就这样脏得很彻底。
有一瞬间,邓木歌想起一个词。
不伦不类。
被染上血色的蓝袍很丑,更与这样的容色不搭,她恍然间觉得自己应该是见过他,再不济也是路过一面,惊鸿一眼。
但不到片刻,这个念头就被她否认了,毋论他的没有一丝杂色的如雪白发,若真是见过,她不会不记得这样一张脸,若是寻常时候,多少会和煦一些,甚至带有下界世家公子的轻薄风流,此刻没有什么表情,眉眼下撇容色恹恹,睥睨要多于冷漠,仿佛人命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东西。
后背蔓延上来一层凉气,她回头一看才发现身后无人,邓木岩不知道什么时候蹑手蹑脚跑到另一位蓝袍公子身后躲着,青年任他鬼祟并未置一词。
是他的弟子。
福至心灵只是一瞬,邓木歌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,身体已经无比实诚的替她传达了心底隐隐的猜测:“你是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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