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请君(1 / 2)

请君

诏丘不愿插手,这让邓木歌十分满意,她甚至堆起一个客气又假惺惺的笑,对顺势坐在廊沿的蓝色身影道:“多谢。”

她现在心情好极了,不着急取孟家主的性命,而是将剑插在地上,单手支着微微摇晃的剑柄,笑得眉眼弯弯:“你想要你的女儿,是吗义兄?”

该说不说,她这般神情,真是如蝶幻幻竞逐春日花,明明一点粉黛都没施加,却能比世间任何浓妆艳抹的女子都明艳三分,确确然是天生的美人胚子,带着戏谑的疑问直达眼底,眼尾上挑,平生妩媚。

诏丘瞧着这张脸,却在某一瞬间觉得眼熟。

只是他见过的女子真的是太多了,没办法立刻找出一张脸能和眼前这张作比出相似之处,便只好以为天下容颜秀丽的女子,或许在某些方面总是有点相似的。

如此美貌的邓木歌琢磨了一下:“这样罢,我向你讨一样东西,作为交换,我保证在你死之前不杀你的女儿,毕竟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楚还是有些难熬的。”

“至于之后……”她看了一眼诏丘,“就不是你能管得了的事情了。”

虽说只是微渺的希望,但也比确定的结果好太多,可能对孟家主而言,针锋相对不如懦弱一点,哪怕是从她手里抠出一点点生机,都足够他用一切来换取,诏丘听见他很虚弱的问了一声:“你要什么?”

“信。”邓木歌说,“我父亲的家信,我寻找多年只找到一部分,我知道剩下的一定在你这里。”

她抓着剑柄的手指收紧,金石铸成的冷剑剑柄有暗色的螺纹,突起的图样因为她的动作嵌入指腹,印在洁白的手指上,“那是给我和我弟弟的,还给我。”

孟家主做了一个口型,看起来像是要说“没有”,但他实在太虚弱了,无力给出她不想要的答案,只是沉默着。

邓木歌攥着剑柄的手眼看就有拔剑的迹象,一直搀扶着孟家主的老头子眼睛忽然亮了一下,甚至有些惊喜的问:“那些信,是你拿走了?”

邓木歌不懂,皱着眉:“什么意思,孟管家?”

老头子侍奉孟家主君半生,家主念他一生忠诚,许他从主姓。

孟管家垂垂老矣,虽然不像主君一般负剑伤,但看着也是苍白枯朽的,闻言竟然眸光大胜,不由自主的点点头:“好啊……好!”

他畅快的笑起来:“我也算做了一件好事。”

邓木歌的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,说不清是不解还是反感,而孟家主还在状况之外,握紧老头子干枯的手:“什么意思?什么信?”

“少主……”

这不是老管家对他用了近十年的称呼,而是上一任家主,他的父亲还在世时才会用的叫法,这样昭然的更改似乎意味着某种揭示,当局者立刻从他复杂的表情里得知他要说的是什么,忍不住睁大双眼。

老管家眼眶含泪,明明看着是一瞬间苍老了几十岁,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脸上竟然有一丝庆幸和解脱:“少主……这件事你不晓得。”

他说:“老家主当年和邓公子外出行商,两家人自此结下世交友谊,还让你将邓公子的女儿儿子认为义妹义弟。”

这些孟家主都知道,也都记得,他着急想追问,一口气涌上来唇角便溢出一丝鲜血:“然后呢?”

说这些字已经让他气喘吁吁,勉强稳住心神不让自己晕过去,用大得吓人的力气攥着老管家的手:“什么信?什么信!”

“少主,是家书,是邓家的家书!”

孟家主的脸愈发苍白,一半是失血过多,一半是急火攻心,他问:“邓家的东西,怎么会在我们家?”

老管家老泪纵横。

“都是报应……”他呜咽着,紧紧攥着孟家主苍白的手,“当年家主外出,我奉命留待家中照顾夫人和年幼的你,但有一日我收到一封密信,里面吩咐我暗中选派人手,去邓家,去……去……”

邓木歌替他说了:“去杀人。”

毋论男女,毋论老少,毋论交情。

杀掉他们。

她皮笑肉不笑的骂了一句:“让你去你就去,你还真是一条好狗。”

老管家拼命摇头:“不,不,那可是邓公子的家眷,我怎么能……”浑浊的泪水顺着皱纹蜿蜒而下,“我将家主令放在枕下,日夜难寐,不敢动手,于是几日后,我又收到一个木匣,里面放着邓公子的家信,而随信的一封出自家主的密信,我这才知道事情的起始。”

晋和元年,孟家主与友邓联相携远游,为商事,二者动静不一,互为良佐,成事之迹弥然。

然遇事生变,人心不足,孟氏贪念生,急功有余而不近于利,罪于金陵一大户,言捕之杀之。

孟骇然,忧也怖也,歹意以联相替,联身弱自胎出,承杖三十而亡。

枉死。

替死。

死不瞑目。

不得其所。

邓木歌怒不可遏,浑身都在颤抖:“畜生!”

老管家垂着头跪在地上:“老家主被迷了心窍不假,可我怎会真去杀害你的母亲,老家主几年没归家,怕是早已不记得你们的长相,我就安排亲信去乱葬岗找了三具尸首,准备用他们作替,可是我识人不清,那人背叛邀功,竟然背着我杀去了邓家。”

他现在还记得那日。

那时他正值壮年,得了消息骑快马赶过去,却见到浓烟滚滚,房屋焚烧,目光所及的漆红木梁,邓公子新寄回钱财修建的雕花华门,门口小童的木马,全部被火舌吞噬殆尽。

半片天空都是红的,混着不知是新采买的朱漆,还是血。

他不管不顾冲进去,只来得及拖出被母亲护在身下气息残存的邓木歌。

邓木岩尚小,他抱得住,拼尽全力换了他一个尸身完整。

他说:“对不起。”

那些家书,他并没有扔,于老家主,那是他弑友的罪证,是能随时让他在深夜里惊醒的邪物,是一世挣不脱的梦魇,于老管家而言,只是一叠不属于孟家的信罢了。

于是他挑挑拣拣,将这些家书分成两份,一份是邓公子特意写给家中儿女的,被他埋在荒郊给邓木岩立的衣冠冢里,一份是对孟家主毫无威胁可言的絮絮念念,他放在屋子里,打算死后带进棺材,日后下地狱去向同样枉死的邓夫人赔罪。

可是有一日这些信突然不见了。

那时他已经是家中老资历的长辈,老家主过世,孟家主成新主,没人能够,也没人敢进他的屋子。

可是这些东西就是不见了。

无论他怎么找,怎么查。

于是他惶惶不可终日,惴惴不安,愧疚的过了很多年。

他问:“是你拿走的吗?”

他曾无数次咒骂那位不见真容的小贼,骂他不知好歹,骂他胆大包天,骂他为何偏偏拿走那个匣子。

难道因为它带上了孟家最重最难解的铁锁,所以被人误以为是宝物?

但是如果是邓木歌拿走的,那就不是偷了,他说:“那本就是邓公子留给你母亲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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