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和你的岁月(二)
001.
除了你之外,谁也看不到这个突然出现在教室里的男人。
你惊讶地注视着他,而他显然也有些困惑自己的处境,不过在下一秒钟就冷静了下来,目光极具目的性地扫视过整间教室的人,然后落在了你的脸上。
他朝着你走过来,停留在了你身边,看了一眼讲台上昏昏欲睡的看班老师,然后低声询问你:“高三晚自习?”
你细微地点了下头,低头在草稿纸上写出一行字:“你是谁?”
他倚靠在你的课桌边上,眼神凉如水,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不会被别人听见之后,就不再压低声音:“艾尔海森。”
“外国人?”你有些疑惑,迅速地扫了一眼他的脸,发现他确实很有异域风格。
不、不是很有。你怀疑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,怎么可能有人有一双绿色的眼睛,中间点燃着红色与白色啊,而且别人还看不见他。你在做梦吧。
自称为艾尔海森的青年摇了摇头:“准确来说,我是一款游戏中的角色。”
你:“……”好的,你的病情加重了,已经出现了幻觉了。
你放下笔,掐了自己一把,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疼痛,迟疑了两秒钟,开始思考这个世界是不是出现了点问题。
虽说你现在总幻想着世界末日、有神奇的事情出现在你的生活里为你枯燥无味的生活增添一点乐趣,但……这也太像假的了吧。
你真的在做梦吧。还是真的病情加重了?
看出你的恍惚和思绪缥缈,对你的状态很清楚的艾尔海森对此的回答是:“拿出你的物理习题册。”
你:“为什么?”
“证明我不是你的梦,也不是你的幻觉。”
心中所想被如此清楚地点出来,你身体僵硬了一瞬,捏着笔的手紧了紧,一瞬间防备与警惕拉到了最高级别。
你慢吞吞地按照他说的,从抽屉里翻出了自己的物理习题册,并且在他的指示下一路找到了一道电磁学大题。
你和这道题面面相觑,听见艾尔海森冷酷无情地说:“写写看。”
你:“……”
可能不是你的幻觉,你的幻觉怎么会逼你写物理。
你不是很想动手,但无奈落在身上的眼神有如实质,你不得不硬着头皮看了一遍题目,然后写了个解字,艰难地按照记忆写下了两个公式。
随后陷入了沉思。
艾尔海森叹了口气,弯腰对你说:“看图。”
你把目光放到边上的图上,俯撑在你课桌上的青年用平静的声音为你讲述着这道物理题的思路。他的思维跳跃得很快,你常常跟不上,就捏着笔停在卡住的地方,抿着嘴不说话,一动不动的像个木头。
所幸他总是很快就能发现你的停顿,从而返回来重新更加细致地说一遍,直到你最后能够成功地解出答案。
你对了标准答案,随后懵逼地想,真的假的?
“幻觉可不会把你不会的解题思路给你讲的这么清楚。”艾尔海森淡淡地说,“现在能确信了吗?”
你在草稿纸上打了个勾,接着便听见他说:“那么听清楚了,我从你的二十二岁返回到这个时间点,尚且不清楚原因。”
你敏锐地意识到这样一个事实:“为什么是你?”
“大概是因为我是你法律指定的唯一伴侣。”
俗称老公。
你这回更加懵逼了,迟缓地歪了歪头,然后在纸上画了一个加粗的问号。
艾尔海森语气很淡定:“我没有骗你的理由。”
你:“……”行吧。就当他说的是真的。
你的笔在纸张上点了点,然后写:“怎么过来的?什么时候回去?有什么目的?”
“不清楚。”艾尔海森说,“不过我刚才才见过五岁的你,是在你看书睡着的时候离开的。”
那他大概今晚就能离开,速度很快。
你有点惋惜,多好的一个物理老师啊,还那么了解你,长得也很好看,看着顺眼。
不过很快你就不觉得他顺眼了,甚至还有点咬牙切齿他怎么还不回去,这三节晚自习怎么比平常还要难熬。
原因无他。艾尔海森说正好趁这个时间带你写张物理试卷,掌握一下学物理的方法。
于是你单方面地被虐杀了将近一个半小时,只有中途因为下课了教室里太吵了,他说的话你听不太清,所以他才让你休息一下。
你立刻趴在了桌上。
然后上课铃敲响,继续被物理题折磨,期间艾尔海森夹杂着细微嘲讽的语气听得你手痒,很想和他打上几回合。
但是凭他的体格,你觉得自己胜利的可能性不大。
这点仇恨在你写完了整张物理试卷之后变成了一种一言难尽的情绪,你看着从来没见过的全对,震惊之余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。
但是刚才写题时的痛苦是那么的清晰,指导老师那嘲讽的语气也是那么的清晰,反而让你无比清楚地认识到了这样一个事实——你,头一次,物理满分。
你:死而无憾了。
艾尔海森问你道:“还有什么问题吗?”
他似乎有些渴,目光落在你的水杯上,然后不太耐烦地移开眼神,显然是因为水就在眼前但他喝不了水。
你下意识地摇了摇头,然后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时钟,写道:“马上下课了。你能离开我吗?”
“没那个必要。”
你:“你不好奇这个时间点的环境?”
“我想不会有太大的变化。”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,然后才说,“我也没兴趣去探索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。”
你哑口无言,沉默地把物理试卷又看了一遍,在下课的前两分钟收拾好了东西,卡着下课的瞬间背着包走出了教室。
这个时候正是春天。
晚间气温还有些冷,沿江风大,你把外套拉链拉到最顶上,下半张脸都藏在外套里挡着风。
十八岁的你比二十二岁的你瘦很多。站在艾尔海森身边时,就像立在大树边的小草,风一吹就会趴伏在地上。
不知道是因为对他没有好感,还是因为这个时候的你不喜欢说话,再加上艾尔海森也不是会主动聊天的人,所以你们从离开学校,到坐公交车返回你婶婶家,这一路上你们都没有交谈。
直到你进入自己的房间。
艾尔海森跟着迈步进来在你的书桌边坐下,姿态闲散,而且相当熟练,顺便征询了一下你可不可以用你的水杯喝点水。
你想了想,有点不太情愿地同意了,也有点相信他说他是你丈夫的事情了。但是那又如何呢。
十一点半的时间,婶婶为了等你回家还没睡,你刚进入房间没多久,她就过来敲门问:“风笛,要吃点东西吗?”
你打开门说:“不用了。”
她把手里的托盘往你的方向递了递,道:“我刚煮了红糖炖蛋,吃点吧,热乎的,垫垫肚子,省的等会儿睡觉的时候难受。你马上就要来例假了,要注意点保暖……”
你把托盘从她手上接过来,打断她的话,道:“我知道了,吃完就会去睡的。已经很晚了,婶婶也去睡觉吧。”
“我马上就去,”她叮嘱你,“碗放在洗碗池里就好了,明天早上我会洗的。”
“嗯。”
你关上房门,转身时对上艾尔海森看着你的眼睛。他似乎一直都是这么平静而且淡然,保持着一种暗藏锋利的观察。
你不喜欢他看你的目光,好像自己的一切都无处遁形。你也不能理解二十二岁的自己为什么会选择他,可能你们之间有着理解的鸿沟,她经历了一些事情,发生了一点改变。
至少应该是从低谷里爬了出去。
“你要吃吗?”你礼貌性地询问艾尔海森。
他摇了摇头,端着你的水杯慢吞吞地喝着水,看着你把那碗红糖炖蛋放在了桌上,转身去拿了睡衣,俨然一副打算先洗澡的样子。
你抱着睡衣出了房门,而艾尔海森打量着这间屋子。他曾经来过这里,你和他回婶婶家的时候,你就带着他进过这间你曾经住过的房间。那个时候你的房间里呈现出略微空荡的模样,什么东西都摆得整整齐齐,书占据了书架和置物架上的绝大部分地方,完全没有你生活的痕迹。
但是现在这里有。书桌上凌乱地放着你的习题册和小说、草稿纸,台灯没打开,边上落着两颗糖,置物架上有书、有绿植、有一堆护肤品、有一盒颜色不同但款式相同的发圈,还有一沓颜色压抑的明信片。
床边有一张充当置物柜的椅子,上面放着你的外套,等会儿也会放明天要穿的衣服。床上的被子随意地对折到一边,空出半张床的空位。这些是你一直以来的习惯,直到现在都没改。
旁观你的过去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。
现在的你沉默寡言,眉眼间始终拢着一层冷淡的郁色,眼下有着些许青黑,皮肤苍白,就像是个行走的吸血鬼。反应也是平平淡淡的,不给出点正确的刺激,你就像感知不到一样,情绪不是稳定,而是麻木。
十八岁的你和艾尔海森熟知的你不一样。你看他的眼神没有温和的狡黠和坦荡的笑意,也没有五岁时那种干净天真,有的只是平静和戒备。
平静是因为无所谓他会不会欺骗你、伤害你,戒备是因为他接触到了你敏感的核心。
如二十二岁的你所说,十八岁的林风笛深陷泥沼,从不期望有人能够救她,因为她拒绝任何人的靠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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