LaRoseⅥ
看着伽菈和巨龙彻底消失在夜空中之后,拉斐安低下了头。
城堡的原身实在是太大,太豪华,太奢靡了,就连变成废墟之后,都会占据这么大的一块地盘。都要比城中任何一人的屋子要大上百倍、千倍。
他站在废墟中间,环视着王城。
城堡建地的地势比较高,正好是一个可以看到王城全貌的角度。
曾经那个已经掉头的主人站在露台上,端起酒杯,就可以欣赏到整个王城对他行礼的场景。国王用城民们的血肉筑起高台,打造属于他一个人的堡垒,然后再把这份荣耀,变成虚假的奖励,让所有人对他俯首跪拜。
——那真的是很风光的岁月。
从千年前开始就是这样。
从百年前开始就是这样。
直到现在还是这样。
未来也仍旧会这样。
这是这片大陆上永恒不变的主题。
关于战争、城堡、国王,关于利剑与鲜血,纷争与死亡,掠夺与贪婪,权力与阴谋,嫉妒与暴虐。
——罪恶。
如果说,罪恶即是诅咒的话。
那么诅咒是永远也消失不尽的。
无论用怎样的办法,去与一座雄伟的王城对抗,去斩杀为首的国王,去拯救那里的人民,去斩草除根,这些都是没有用的。就像死亡之荆棘,也许再过百年、千年,某一日某一刻,仍旧会卷土重来。
旷野上的文明,人类的轨迹。
注定要伴随着这些罪孽,从泥泞的深渊中行走出脚印。
难道说,人类降生在这片大陆本身,就是诅咒吗?
火焰之剑的火光渐渐淡去了。
曾经,他也是从某一处的城堡废墟将这柄剑拔出来的。
挪动脚步,拉斐安打算离开这片城堡的废墟。
再离开这座已然巨变的王城。
就这样握着暗淡的剑行走。像任何一个流浪者一样。
他曾经这样一个人走过太长太长的路。
——所以现在再走一段路也并没有什么关系。
很快,他便离开了优顿王城。
来到坠星之野。
这片旷野,在夜晚,就能看到星星不断从夜空的边界坠落。
在这里,拉斐安调转了一个不同寻常的方向。
这个方向在他心中被封存了很久,他之前一直抑制着自己,禁止自己往这个方向行走。
这时,天已经亮了。
他继续沉默地走着,跨越旷野,山丘和河流。逐渐记不清太阳月亮轮换了几回。他甚至把身上的铠甲丢进了河水中。
又是一个薄暮,夜幕刚刚降临。
翻越山丘,眼前,突兀出现了一大片废墟。
那是一个已经消失了三千年的城邦遗迹。
像旷野边缘的孤魂野鬼,永恒地飘荡在原处。
他的火焰之剑就是从这片废墟上拔出来的。
他曾经短暂地死在了这里。
拉斐安驻足在遗迹旁边。
夜风缓缓吹拂。
在这漫长的三千年间,周边来过很多种族,有人类,有矮人。这是很大的一片废墟,王城被火山爆发的熔岩覆灭后,有不少人想在这里重新建立一座城邦,或者划出一块领地。
但是很奇怪的是,他们都出于各种原因失败了。
就好像这片废墟必须得这么可怖地荒芜下去一样。
再后来,又有人传言说这里到了晚上,经常会有游魂出没,力量十分邪恶,根本就是一片被诅咒的禁地。因为它毁灭于炎兽的最后一次吐息,这是极其不详的地方。
逐渐的,就再没有人敢靠近了。
所以这里就这样,作为一片遗迹存在至今。只有少数巫师和冒险者会在此处往返。
只有拉斐安知道,他曾经在这里度过他短暂的人生。
十六年多,不到十七年。
他曾经短暂地把这里当成家园。他的家人,朋友,也都短暂地在这里活过。
拉斐安低着头,盯着沿路的残砖断瓦,缓缓行走。
那些都是年代十分久远的石头了,大部分被风化,层层青苔攀上倒塌的石柱。
然后,他找到了其中的空地,那是城堡前广场的遗迹。
他在一个坑洞前的位置坐了下来。
那里是他拔出火焰之剑的地方。
拉斐安看了一眼手中的长剑。
它变得漆黑无光,已经不再燃烧了。上面的铭文也已暗淡。
好像……
它所代表的含义已经消失了。
“审判”。
原本就不需要主人。
大陆上的很多事情,从来都是不需要一个人去裁夺的。
拉斐安举起长剑。
“再见。”他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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