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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方大陆的天地开始剧烈震动,红棕色的飓风从四面八方涌来,岩石崩裂,飞虫逃窜。
那永远晦暗不明的天空,随着电闪雷鸣,发出阵阵夺目白光。
一切看起来,都已经准备好去迎接一场灭顶之灾。
“砰——!”
山峰滚下巨大的落石,黑烟从山口熊熊燃起,喷出颤动的红色火苗。
荒原战场上,人们开始惊叫,逃窜,他们扔掉武器,不顾一切地逃离,摔在地上,亦或是把敌人和同伴踩在脚下。
成群的战马和驮兽也开始向远离山峰的方向狂奔,他们沉重的脚步跺得地面开裂,碎石飞扬。
西奥多站在原地,他擡头看向烈焰涌起的山口。
炎兽。
炎兽就在山下。
他的喉头开始不受控制地颤动,发出近似于哽咽的声音。
一声婴儿的啼哭突然在耳畔响起。
西奥多明白那是幻觉,这声啼哭不是别人,是他自己的,来源于那个不远又不近的十六年前。
在炎热的飓风中,在人们惨烈的呼叫中,他却陷入了另一个平静的世界。
他突兀地看见了眼前的村庄,平坦的旷野,在光芒下流淌的大河。河畔洗衣的女人中,最美丽的那个是他的母亲,高大英俊的父亲刚刚从森林里狩猎归来,他捕捉到了一只肥硕的野猪,这就是今夜的晚餐。他突然看见了自己降生的分秒,拥挤的产房,母亲平安地躺在床上,襁褓中,他被某个男人兴奋地举了起来,一会儿是父亲,一会儿是舅舅,最后是母亲,他就那样闭着眼睛,蜷缩在初生的怀抱中。
人们的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,那天阳光明媚,是村庄里最幸福的一天,也是最后一天。
黑烟和飞尘从眼前划过。
西奥多突然发现自己在流泪。
那是大颗的,毫无保留的泪水,无声地从下巴滴落。西奥多并没有什么表情,他把手掌贴在心口,里面分明发出空洞的震颤,像是某种陈旧的情感和岁月,在召唤他停留,召唤他走向与家园完全相反的方向,召唤他去一睹隐藏在烈火与灾厄之后的真容,召唤他拿起利剑,向那未知的力量与世界走去。
“西奥多……西奥多……”舅舅颤抖着声音,唤他回神。
战马嘶鸣。
“我们已经失去了家园,失去了那么多的家人,我可不能再失去你啦。”舅舅说,“西奥多,我的好孩子,我可不能再失去你啦,我们走吧!我们走吧!”
西奥多回过头。
骑士帕利策尔·瓦尔克恰好从身边路过。他骑在马上,用辫子恼火地抽着马屁股,在跌跌撞撞的人群中一骑绝尘。
“嘿!嘿!都快点让开!可恶的贱民们!”帕利策尔·瓦尔克高喊,“炎兽,真是可笑,这山峰里面竟然真有炎兽不成!?”
“西奥多!你在哪儿啊西奥多?”耳畔传来威尔的声音。
一匹脱缰的战马刚好从身侧路过。西奥多伸手一把拉住缰绳,飞身上马,他揽住舅舅苍老的身体,小心翼翼地放在后座上,然后顺着声音的方向,在一堆被丢弃的战甲和石剑中找到了威尔。
“哞——”一只驮兽不知死活地向威尔冲来。西奥多让战马奔驰,自己弯下腰,捡起一枚被丢弃的弓箭,张弓,利箭便直直刺进驮兽的后颈。它惨叫一声,轰然倒地。
可怜的威尔被吓惨了,跌倒在人们的踩踏中,双手握着斧头不断颤抖,满身都是被溅上得血。
西奥多伸出手,威尔便连忙把斧头扔了,也被他拽上马。
“西奥多!你果然会救我!你真了不起!”威尔哭喊,“我就知道你不会抛弃我的!”
“……”西奥多说,“威尔,这是我的舅舅。舅舅,这是我的朋友威尔。”
于是老人和威尔互相看了一眼:“你好。”
“轰——!”
从山脚开始,地面不断崩裂。巨石铺天盖地向地势低的地方滚来,四处都是被砸死的人的惨叫。西奥多操控着战马,在巨石中灵活躲闪。
然而空气中的温度越来越高,直到视野的余光里,红色的火光开始不断蔓延。
那是山口下炎兽的吐息,是烈火,也是熔浆。
爆发就在一瞬间。
突然,地下岩石中传出一阵灼热的怒吼。
威压之大,战场上逃窜的所有人都腿脚发软,停了下来。
那声音不像是从空气中传来,而是从红色的热风里传来,从巨石中传来,伴随着铺天盖地的震动,撕裂骨髓与灵魂。
也正是这短暂的分秒,西奥多停住了马。
舅舅和威尔捂着脑袋,浑身颤抖,口中念念有词:
“母亲保佑,大河保佑——我们只是人类啊,人类又为什么要遭受如此灾厄啊!”
然而,西奥多听见的却并不是这些琐碎的话语。
“你——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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