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天蚕僵确实是个好物件,听说都能将白骨勾连如初,甚至跛足也能借此痊愈。”
太子凑近裴远章:“不若你借我一幅画,东宫你有什么想要的,我同你交换?”
裴远章不置可否。
他也并不觉得自己的作品有多出彩,只是他向来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落在旁人手里,但凡废心思做的时画都留着,不好的都烧掉,没想到便越发滋长了传言,倒把他打发时间的玩意,推到这般高度。
“咱们便用兑现时日起价,不知有哪位能人,出得起这个价。”
一时底下的人都默默无言,迟迟不见有人开口。
贺灵低声问道:“裴远章的画作就这么就这般稀罕?”
言却点点头。
袁雪瞥他一眼,道:“你似乎不很了解你这位未婚夫婿。”
“他自幼师从名家,又颇有天赋,十六岁的一幅远山图,色泽明艳,意境深远,当时大家皆叹绝。更难得可贵,他文采意不俗,虽有人画能高出他一些文采却比不得,又文采稍压过他的,画又逊色不少。”
贺灵边听边点头,脑海中似乎也出现了个年少学有所成,被众人赞誉的少年。
她煞有介事地点头,难怪呢,被人捧得这样高,所以面子功夫做得十分漂亮,而秉性却差得很。
诗画大家都会上当,她资质平平,被骗也不奇怪。
“可能来这里的人肯定都有几分能耐,怎么没有一个人愿意用画来换天蚕僵的?”
袁雪道:“天蚕僵就算不在此地,在旁的地方多费功夫也能找到,可裴世子的画,除了他的书房,可不见别的地方有了。”
“这是为何?”
袁雪想了想,她有时候也不太明白,要是她有裴远章这样的名气,又有这么多人对她的画作趋之若鹜,早就用此做出不少名堂了,哪里让它在家里的书柜中白白浪费。
“兴许是,不喜欢旁人碰自己的东西吧。”
贺灵眼睛微眯。
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。
贺灵擡起手,正准备叫价,左右两边的人都拦住她。
“怎么了?”
袁雪拧眉:“你不觉得奇怪,眼下能拿到裴远章画作的,能有几个人,怎么恰巧你又需要天蚕僵?”
言却也劝道:“贺小姐,不值当的。”
贺灵却不乐意,这代价她也不是出不起,没有放弃的理由。
“不过是一幅画,人人在这里都披了一层面皮,怎么就知道是我。再者裴府这么多人,都有法子将裴远章的画送出来啊。”
“一幅画在裴远章手中是画,在旁人手中也不失画的颜色,可言却这手,却不该折了。”
贺灵刚擡起手,前排那位带着小金冠的人也叫价:“三旬。”
“三旬?”
“开什么玩笑,”底下有人讨论道,“三年都没有人能做到。”
“就是就是,谁不知道,裴大世子有多爱惜自己的笔墨,哪里会让它流落在外。”
“说不准是假的,敢在鬼影楼弄虚作假,他可等着吃苦头吧。”
贺灵飞快地在脑海中计算了一下,从这里送信去殊州,再从殊州得到裴远章的回复,最快也得用上十几日。
虽然她着实看不上裴远章,更不想同他有什么牵扯,但要用他的画,还是询问一下的好。
这人为着维持在她面前的形象,应该也会答应。
她下定决心,扬声道:“二十五日。”
太子一顿,还真有人那里有裴远章的墨宝啊。
不过这声音怎么这般耳熟。
他偏头看了一眼,之间后头排列规整的脑袋,带着狰狞的鬼面具,就算是熟悉的人,也难以辨认出来。
太子不在意地转正,他想要的东西就没有拱手让出的道理,裴远章就坐在他身边,要真想要这人的画作,甚至三日都用不着。
“二十日。”太子懒洋洋地开口。
身后的女声倒带着几分着急:“十九日。”
太子冷笑,看来是靠近这人的极限了,他擡手,正要开口,一旁的裴远章压下他的动作。
太子不悦道:“世子爷这又是什么意思。”
“君子不夺人所好。”
太子:……
“你认得这姑娘?”
裴远章点点头,凑近他一些,低声说出贺灵的名字。
太子眉头紧锁:“她怎么会来这种地方。”
他下意识地转头,去找贺灵的影子,看着那些如出一辙的面具升起几分心烦。
“这丫头倒是越来越会胡闹。”
裴远章深色不动,也轻轻叹了口气。
“方才你说这天蚕僵能做什么?”
“跛脚断骨,皆可用。”
裴远章冷笑。
他知道贺灵为何在这了。
她还真是胆大,能为言却冒险至此,真让人感动。
“你与贺灵也没见过几面,怎么对她声音这般熟悉?”太子问道。
裴远章冷声道:“记性好。”
台上的珍宝已经落入贺灵名下,裴远章略坐一会,起身去了后台交易处,太子也不得趣味,跟着一道去。
贺灵生疏地跟在袁雪身后,见她熟练地同影子交谈,定好交换日期和地点,定好互相确认的挂牌。
影子立马去取挂牌,可再来却不是方才带着木质面具的影子,而是个一身黑色长袍的男人,手上随意摆弄着个匣子,正是放天蚕僵的那个。
“你想要这个?”
他越过袁雪,直接将盒子递到贺灵面前。
贺灵犹豫了下,往后退一步:“方才不是说好了交换的时间么?”
黑袍男人不耐烦道:“裴家小子的东西有什么看头,你要就拿走,不要……”
他取出火折子:“烧了也不错。”
贺灵立马接过匣子,仍旧满眼怀疑:“你……是谁,为什么要把东西赠我。”
袁雪也帮道:“这恐怕不合鬼影楼的规矩。”
“规矩。”他冷笑道,“我定的皆是鬼影楼的规矩,眼下你收下,也是规矩。”
“怎么,想要破坏鬼影楼的规矩不成?”
身旁的影子顿时严阵以待,握着的长刀微微出鞘。
袁雪将贺灵挡在身后。
“我们收下就是了。”贺灵道,“何必这样大的阵仗。”
男人这才点了点头,目光锐利地扫了眼其他人,轻嗤一声。
“日后别来这种地方。”他丢下这句话,转身便离开。
不用他提醒,贺灵也不想再来这里了。
可他为什么要帮自己,她又好像在哪里见到过他。
贺灵抱着匣子,没付出什么就得到了,她手上这东西,真的能用吗?
不待贺灵想明白这其中的原因,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,吓得她手一滑,险些将东西丢出去。
“你怎么在这?”太子一眼认出袁雪,目光移转,在袁雪身边站着的可不就是贺灵。
“还真是你。”身后的男子也不难猜是谁,太子用力按着太阳xue,“你们俩来这做什么。”
“兄长?”贺灵心里一下有了底,擡眸细看他身边的人,为什么这人看着,这么像,她的程肃呢。
“问你话呢。”太子擡手敲了下贺灵的面具,“来这干什么,这不是方才的那个匣子,怎么这就到你手上了?”
“不知道,刚有个奇奇怪怪的男人,硬要我收下的。”
贺灵回话,目光却一直落在另一个人身上。
她没听说过,程肃跟太子还是旧相识啊。
“你。”贺灵靠近男人几分,“你好像我认识的一个人。”
裴远章冷笑:“难得贺小姐还挂念。”
贺灵一听就认出是程肃的声音,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,想同往常一样,跳到他身上。
可眼下兄长还在,这么多人看着,贺灵只能就这么看着她,再呆呆傻傻地笑两声。
贺灵都觉得自己似乎是蠢过头了,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,太子一把将贺灵拉远一些。
这丫头怎么回事。
太子在心中腹诽,这会跟言却纠缠不清的,还敢往裴远章跟前凑,她还真以为裴远章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人不成?
亏他还帮贺灵遮掩这么久。
“行了,该你说了,干嘛来了。”
“言却的手伤着了,来买药啊。”贺灵坦然道。
太子真不知道贺灵是不是真傻:“来这买药,也亏你想的出来,赶快回去。”
“还有你。”他看了眼袁雪,“改日再收拾你。”
贺灵不好意思地干笑两声,她与程肃许久不见,不想这么快离开,热情道:“兄长你们要去做什么,我可以跟你们一道呀?”
“不……”
“好啊。”
两道声音同时发出,太子愣了下,怀疑地看着裴远章。
他现在完全能想象到,裴远章留下贺灵,一定是在想办法折腾她。
“太晚了。”太子道,“回去。”
贺灵不乐意,躲在裴远章身后:“那我不跟着你,就跟着他。”
“你愿意我跟着吗?”
太子眼角抽了抽。
很好,贺灵还是这么黏着裴远章。
她是懂得自讨苦吃的。
贺灵勾着裴远章的手,撒娇一样地在她手心中挠了挠。
裴远章无奈地看她一眼:“没什么有趣的。”
“我跟着你就好。”
他只得点头。
看着亲昵的两个人,太子忽然有些不舒服,对袁雪道:“你呢,可要一同去?”
袁雪摆手:“不叨扰几位,我同言却先回去了。”
言却颔首。
“走吧走吧,”太子愤愤看了眼袁雪,往前迈出几步,“还不快走。”
“他怎么这么凶。”贺灵同裴远章咬耳朵。
裴远章扶正贺灵:“站好,今日的事你还没交代清楚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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