店家笑道:“你订的东西自然会给你好好留着,也不在这一时半刻,怎么还冒着雨来了。”
裴远章道:“没有再耽搁的理由,做的如何?”
店家从柜子底下拿出匣子:“都在这了,按着你的要求,搜罗了一些,也尝试着做了些。”她看了一圈,“不过只你一个人来?”
“嗯。”裴远章随意看了看,“不过眼下也用不到了,剩下的价款照样给你,帮忙处理了吧。”
店主见他神色平平,一时琢磨不出是发生什么事,只是她同这位样样出众的公子也不过几句话的缘分,不该多问也不应多说。
“那便多谢,正巧有位小姐来看香,其中有几味应当很适合她。”
裴远章付了钱:“是么?”
“那位小姐。”店家冲着贺灵的方向扬声道,“你要不要来看看?”
贺灵极慢地应了一声,缓缓走到柜台前。
这屋中的香味很重,可那股熟悉的冷香还是十分清楚又霸道地占据她全部的嗅觉。
这味道蛮横地让人心头轻动,腿弯发软,甚至鼻尖都跟着发涩。
先前罗叔说带她来选香,就是在这家店,就是选这些香么。
现如今,他都不要了么。
她的心好像也被这场雨淋湿,看着程肃清润的侧脸:“我……”
“都结清了?”裴远章道,“那在先下告辞。”
“雨还这样大。”人已经走出了好几步,店家道,“不待雨小了再走么?”
“不了。”
门口的身影干脆地撑起伞,裴远章一只脚买出门槛,袖口却被紧紧拽住。
“松开。”
绷在小臂上的袖子并没有放松,反而更紧了几分。
“放手。”
裴远章已经有些不耐烦,用上些力气,抽出自己的袖子,身后的人却又加上一双手,许久才轻声坚定道:“不放。”
“你究竟……”裴远章转眸,大滴大滴的眼泪从小姑娘的眼眶中滑落,雨势竟然不减门外。
裴远章放下伞,语气不善:“你哭什么?”
“这不是你想要的?”
她有什么好委屈的?
喜欢的时候就同麦芽糖一样,黏在人身边,让人相信她全部投注的情意,不喜欢的时候一声不吭地疏远冷待,一丝情面都不留。
这样若即若离,拿捏人心,若不是他还信贺灵本质还算是良善,他几乎都要以为自己是碰上了个热衷玩弄人心的负心人。
所以她贺灵有什么好委屈的?
她遵从自己天性,不分是人是物,有兴致的时候都让她得了趣,没兴趣的时候又都消失得干净。
她委屈什么?
委屈他先前事事回应,耐心照顾,还是委屈他自作多情,费心讨好?
贺灵不知道说什么,只能摇头,用力地摇头。
“贺小姐。”裴远章抽出自己的袖子,未干的袖口摸着有些凉,“在下性子不好,更不爱被人戏耍,一次便够了。”
“我没有。”
裴远章折眉,压下在胸口翻涌的怒意:“没有什么?”
她似乎是被他的冷意吓到了,嘴唇微张,却什么都没说出来,裴远章嗤笑一声:“算了,在下还有事,先行告辞。”
言毕,裴远章便头也不回地走入大雨中。
雨仍旧吓得汹涌,贺灵咬牙,提着裙摆也冲进雨中。
她放不下,就算知晓一切不为真,就算晓得她的心意会付诸流水,她也放不下。
雨水打得人又痛又冷,贺灵跑到程肃身边,又一次抓住他的袖子:“程肃,我……”
“贺灵。”他面上的怒意不加掩饰,“你究竟想要做什么,是我平日待你太平和,真让你觉得做什么都无所谓,嗯?”
“我没有想要跟你形同陌路。”
裴远章撑着伞,好整以暇地等待贺灵的解释。
“我只是……”她咬着唇,又不敢讲出心里的猜忌和畏惧,想要靠近他,面前的人却退开半步。
雨将贺灵浇透,裴远章狠狠吐出口浊气,将伞塞到贺灵怀中:“回去,日后也不必再见。”
他暴露在雨幕之下,快步往三林书肆地方向去。
贺灵在原地停顿片刻,撑着伞,亦步亦趋地跟着裴远章。
到三林书肆的路头一次这样漫长,贺灵冷到打颤,却一点不敢慢下来,生怕跟不上前面人的步子。
雨一直下到裴远章到书肆门口还未停,他敲了敲门。
罗叔开门见到他的样子,惊道:“怎么回事,也不是八九岁的小孩子了,还喜欢淋雨么?”
裴远章没有说话,走进书肆,罗叔随手关上门,余光中瞥见远处撑伞的身影。
“嗨,还有人跟你一样奇怪呢,大雨天的在街上闲逛。”罗叔道,“只是人比你聪慧了些,还带了把伞。”
他忽然想起什么,皱眉道:“对了,你出门时,不是带了把油纸伞么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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