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04章
山中何事,煮酒赏景,冬雪煎茶。
以往清冷的独栋小院一下增添了不少人气,在太学宫时常年独居的竹林先生多少有些不适应,加上昨夜尽兴过了头,日上三竿还不见人影。树祠
反客为主的几人倒是全然不把自己当外人,李长安拉着穿戴整齐的李薄缘出房门时,习惯早起的洛阳正与那头雪狼聊的热火朝天,洛阳说一句,雪狼便摇头或点头,偶尔还歪头,把李长安当场看傻了眼,不由感叹这狼要成精,给个纸笔兴许连字都会写。
一旁坐在廊下的吴桑榆听到此话,淡淡道:“阿凉身上有一缕残魂,修为越高开窍越深,认字也不稀奇。”
李长安喃喃念道:“阿凉?”
然后她哦了一声没再多言,曾经那个喜穿绿袍的女子,名叫郁凉啊。
李薄缘晃了晃她的手,扬起的小脸上蠢蠢欲动,李长安笑着点点头,小丫头撒丫子跑向那一狼一人,嘴里还大喊着师娘。昨个夜里光顾着哭了,结果哭累了就睡过去了,没来得及跟洛阳打招呼,事后李薄缘十分内疚,这一声师娘喊的那叫一个发自肺腑。
说来也奇怪,原先只有李得苦一个徒弟,加上这孩子身世可怜,独得宠爱于一身,在东越那段时日更是被洛阳宠的无法无天。如今有了个年纪更小的李薄缘,就好比家中总是老幺最得宠一般,洛阳对这个小丫头的宠溺简直更上一层楼,若非得有个排名,大抵是李薄缘夺魁,李得苦其次,李长安只有垫底的份儿。
李薄缘一路小跑,张开双臂就要往洛阳怀里扑,许是怕她磕着碰着,洛阳竟主动起身先一步把她抱起,稳稳当当放在怀里。脸上哪还有半分清冷神色,比那三月的春风都更温柔。
看着那粉雕玉琢的小仙童坐在白衣仙子的怀里,二人嬉笑玩闹的场景,李长安暗自叹息,得苦啊,皮囊是父母给的,输了也没什么好憋屈的。只不过让李长安没想到的是,在李得苦见到这个传言中的小师妹之后,宠溺的比洛阳更过分,简直成了小师妹的头号跟班,说往东绝不往西的那种,谁敢说小师妹一句不好,天涯海角都得杀过去,以至于许多年以后,已是四大宗师的李得苦都没能摘掉“师妹宠魔”这个外号。
眼下,李长安也只得宽慰自己一句,爱美之心人皆有之。
从屋内搬出一把藤椅,李长安四下张望了一眼,犹豫道:“怎么……不见封姑娘?”
“昨夜好多人都喝高了,小姨给大伙儿熬醒酒汤去了。”
吴桑榆说着,转头瞥了一眼披着狐裘大氅的李长安,“你脸色很差啊。”
李长安扯了扯嘴角,没有言语,转身又进屋内搬出一把藤椅,奈何吴桑榆不赏脸,坐在栏杆上不为所动。
李长安也不以为意,自顾躺下,缓缓开口道:“范西平临死前,与你说了什么?”
吴桑榆盯着她,面无表情道:“说你会死,不是死在我手里,但也可以死在我手里。”
李长安勾了勾嘴角,“那咱们能不能打个商量,让我多活几年,到时候再由你来了结我。”
吴桑榆仰头望向天边,“夫子说过,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,中原要乱,谁都拦不住,人人都是棋子,人人都要死在该死的时候。”
“那他肯定绞尽脑汁都会给你留条后路。”
吴桑榆嗯了一声,“夫子说我会活很长很长。”
李长安丝毫没有意外,“看来那老头儿是把气运都留给你了,他还说了什么?”
吴桑榆想了想,道:“他说东北那边的那块田种坏了,不仅颗粒无收可能还得旱上好几年,但有个叫白起的在那里守着,早晚还能种出庄稼。南边就不好说了,苗子有几个,长势如何就得看自己了,他也懒得插手,那个什么长安,最乱,有道士,有和尚,有江湖人,到时候都得打起来。”
她说的稀里糊涂,李长安听的更乱七八糟,“东北坏了说的是东安王府?南边难道是姜凤吟?道士又是啥?天师府,见微宫还是桃花岛,总不会是武当山吧?和尚是南无寺?江湖人可就太多了……”
吴桑榆回答的干错利落,“不知道。”
李长安扶额叹气:“糟老头子,临了了还绕圈子。”
吴桑榆转头望向不远处的一大一小,忽然道:“你可得看紧了,否则叫人拐跑了,后悔都来不及。”
李长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,愣了愣,下意识问了句:“哪个?”
吴桑榆别过脸,仍是那三个字,“不知道。”
以前李长安没那个底气敢说洛阳非她不嫁,但如今全天下人都知道她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,谁敢谁又有能耐拆散她们?但一想到李薄缘将来有一日……那气就不打一处来,李长安终于体会了一把当初被她拐跑宝贝闺女的林大人的心情。
不用看,吴桑榆也能感受到身后的杀气腾腾。
二人沉默了许久,竹林先生那屋仍旧没有动静,封不悔也没回来,小院那头的两人一狼许是打闹的累了,虽然大都是李薄缘在跟阿凉玩闹,洛阳只是在一旁看着,雪狼寻了个晒日头的好位置趴着,一大一小则窝在一起说悄悄话。
不知说了什么,李薄缘忽然小跑了过来,不是来寻李长安,而是径直跑到了吴桑榆跟前,小丫头彬彬有礼道:“吴一刀,年关你会留在北雍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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