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燕大。”
说完就顿在这里,只等阿莱问。
时局越发动荡,燕大作为一流高校,学子们自是不甘落后,三天两头集会演讲、游行示威,队伍浩浩荡荡,看不到头,有时阿莱坐在家里,都能听见他们激进轰烈的口号。这就是厉少愚的母校,他的师友同窗。如果他在,定是其中一员......
阿莱佯作天真地,仰起脸去看他。她心里明白,他快扛不住了。
“你想带我去?”
“你想去吗?”他问她。
“你愿意带我去,我就去。”
时间定好了,就在一周后。恰好系主任家里举办舞会。
阿莱高兴极了,愿意和他出门逛街,一壁逛一壁想,校园里还能找到厉少愚的痕迹吗?终于忍不住问:
“你是学什么的?”
“你猜。”
“看你在财政部做秘书得心应手的,怎么着,也和经济相关吧。”
孔可澄意味深长地一笑。
直到半夜躺在床上,阿莱一想,宴会主人是个美国人,名字很熟悉,好像在报纸上见过,是一个著名的经济学者,那当然,是厉少愚的导师!于是连鞋都忘记穿,就闯进书房,把孔可澄叫醒:
“你什么意思?”
孔可澄侧过身,惺忪问:
“什么?”
“你为什么要带我去见他的导师?”阿莱厉声质问:“你想让他丢人,还是想宣示主权?”
“我没那个意思。你为什么总把我想得那么邪恶?”
“我不去了。”说完便跑出去。
孔可澄见状,立刻急躁攻心,起床追去。每每探亲访友,总有人问“你的太太呢?”简直要把他的心都扎穿了——是呀,我的太太呢?她日日夜夜都在渴望别的男人。尽管她温和顺从,可她的世界有一道屏障,是他这个丈夫无法进入的。
她的心,如世外,是一处只属于她和厉少愚的桃源。于她而言,丈夫是一道阴影,是一座牢笼,让她时刻处于监视和囚禁中,难以自我成全。
阿莱坐上窗台,寂寂地流泪。
老远,孔可澄就看见暗中闪烁的火星,虽然烦乱,但还是按耐住了,过去把双手撑在她身体两边,先把人环住,再把烟抽出来按进花盆里。她自诩习惯,还是不自觉地绷紧了身体,但乌亮的眼睛没忘记转过来,幽幽地请示他:
“我不去,好吗?”
“我已经答应人家了,别耍小性子。”
“他邀请的是你又不是我。”阿莱讨价还价。
“但你是我的妻子。”
即是说,夫妻一体,他去,她就必须去。
阿莱嗅到他不容拒绝的味道,忙把双臂搭上他的肩膀:
“可澄,你抱我。”
自在上海崩溃过后,孔可澄正直的一部分时不时会进行自我谴责,要他克制妒火,真正做到尊重她爱护她。但他自我的一部分,总那么刚强怠慢,稍微显露出来,就能吓得她腿软。
两个人早已疯了,但理智尚存的时候,都会尽心维护这微妙的平衡。
他铁了心,不管将来是好是坏,也要把日子继续过下去。
“好好睡觉,明天再去做几身衣裳。”
说完,把她打个横抱,磕磕碰碰地放回床上。
她双手环住膝盖,故意问:
“你不陪我吗?”
孔可澄喉头一滚,在床沿坐下,双手在黑暗中摸索,左手握住了她的手腕,右手则抚上脸颊,用指腹轻轻为她拭去眼泪。
“你知不知道,眼泪是你的武器?你总用它来对付我。”
“我没有对付你。”阿莱的声音变得绵软,心里却在痛骂。
黑暗中传来一声叹息,随后,他的手离开了,站起来要走。
阿莱一把抓住他,再次问:
“你不陪我吗?”
孔可澄心底有火种一闪,顷刻燎原,勾唤起他深埋的野心,坐到床上去。
“阿莱,你真卑鄙。只有在为了他的时候才肯好好对我。”
“我没有。”
“你别以为我会认栽,哪怕一辈子得不到你,我也不让你回他身边去!”
阿莱不理,咬牙切齿地倒向一边,同时窃喜,仿佛小人得志了。她发誓,要把他逼疯为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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