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念她的家人,想念上谷红叶馆,甚至想念院子里那些或坐或站却一心向学的那一双双眼睛。
所以,白芷只道:“京城,是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。”
“那、那我们还能回来吗?”
白芷只能回答:“叶郎不会回来。”
他有他的责任。
就如她既然选择了嫁给柏舟,也就选择了留在京城,远离上谷。
杨云一时没再说话。
白芷理解他的纠结,便道:“如果你们一时做不了决定,我们会在西昌府待一段时日。不如,你们先跟着一起去西昌府,至于往后怎么办,再看情况,如何?”
杨云这才擡头看她,眼中神色变幻莫测,复杂的很。
白芷只当做没看到,依旧温和的笑着。
杨云终于开口,却是带着颤音的两个字:“谢谢。”
白芷便笑着问:“今日是煮粥还是煮面?需要揉面吗?”
“煮粥就好。”
杨云前往米缸量米,按平常的量量好后又问了一句,“你、你们要一起吃吗?”
这大冷的冬日,能吃点热乎的自然比自备的干粮好。
白芷喜上眉梢:“那就多谢杨相公了。”
她将身上的裘衣脱下搁好,见杨云在洗米,便帮着烧火。
没多久,燕羽便找过来了。
只是,燕羽并不通厨艺,帮不上忙。
好在煮粥也简单,虽说量大了点,需要做的也实在是有限,她与杨云两个人也忙的过来。
白芷便让她去找九洛问问叶承瑾的情况。
因为人多,煮好粥后,他们又炒了两个咸菜。
正当他们准备喊人来吃饭时,才发现杨家实在是找不出这么多碗筷。
即使是把已经破口的碗也找出来,也不过只八个而已。
白芷看得出杨云眼神里的窘迫,在他说话前先拿起一个带破口的碗,开口道:“看到这个,我就想起阿弟了。”
“你知道吗?”她笑着回忆,“我幼时和妹妹玩闹,不小心摔了一个碗,好在碎的不算严重,只碗边破了一圈口子。嗯,比这个口子要大很多,”她用手比划着,“可家里的碗就那么几个,碎了一个就不够用。所以,我只能用那个破了的碗吃饭,可嘴巴总是会被那个破口磕碰着,然后出血。”
“后来,阿弟就悄悄把他的碗换给了我,自己拿那个破了口子的碗吃饭。也是奇怪,阿弟好像就从没被磕出血过。”
她说着说着,就开始想白芨了。
其实,如今想来,或许白芨并不是没被磕出血过。而是,他被磕出血的时候,从来没让她见到过。
杨云怔怔看她,感叹道:“难怪你和那些官家小姐,一点都不一样。”
“我本就不是官家小姐。”
白芷笑着摇头,建议道,“先让你弟弟妹妹过来吃吧。”
杨云点头,顿了顿又道:“叶郎身体未好,你……”他犹豫了一会,到底还是问出了口,“要不要送碗粥过去?”
说到这里,白芷神色有些低落,却依旧温声拒绝道:“杨姑娘会照顾他的。”
天光已经大亮。
雪已经停了。
白芷走向正在收起营帐的护卫们,同陆长离道:“陆校尉,天气寒凉,杨家兄妹怜惜诸位值守辛苦,请大家一起喝粥。只是,杨家家贫,碗筷不足,你们两人一组,喝完后再换下一组,可好?”
硬梆梆的炊饼实在难啃,终于能换换伙食,还是热腾腾的粥。
陆长离欣喜至极:“谢过夫人。”
白芷解释道:“你该谢杨家兄妹,是他们心善。”
“长离是该谢杨家兄妹,更该谢夫人。”
陆长离如何不知,他们前日晚间就到了这里,可杨家人一直无视他们。昨日他们啃了一天炊饼,杨家人也没给一口水喝。昨日夫人到了,杨家人便松口许他们入内搭营帐,早晨还有热粥喝。
这自然是夫人的功劳。
从前,他不理解大公子为何非夫人不可的等了这么多年,可到现在,他好像隐约明白了。
很快,燕羽回来了。
说是叶承瑾昨日疼了大半夜,甚至还吐了两次,后来陈大夫扎了几针,他便睡到现在还没醒,情况看着是还好。
至于更具体的,燕羽只回道:“陈大夫还睡着。”
知白本事大,脾气更大。
白芷自然知道她的顾虑,便道:“我去看看知白。”
她前往叶承瑾所在的房间,刚进门就见到了听到声音回头的九洛。
她擡手示意九洛安静,轻轻走了过去,叶承瑾果然如燕羽所说睡得很熟,神色也很宁静,并不痛苦。
她这才回头,见杨雨躺在了房内用门板做成的小榻上,而知白就蜷缩在椅子上,睡得显然很不舒服。
她拿起知白身上盖的外袍,轻轻推了他一把。
知白立刻惊醒,急道:“怎么了?”
“没事。”白芷摇头,提醒道,“天亮了,起来吧。”
一听这句话,陈知白就想发脾气,见是她,才拼命忍了下去,却也很快闭上了眼睛,嘟囔道:“不许吵我,我要睡觉。”
“先起来吃些东西。”
白芷轻声劝他,见不起效用,便道,“你忘了,青葙要我好好照顾你的。”
“知道啦。”
陈知白不耐烦的应她,却是很快睁开了眼睛,从椅子上站了起来,接过她手中的外袍就往外走。
“叶承瑾情况不算好,脑部血块太大,不仅压迫了他的五感,也让他疼痛难忍,无法休息。我不得已封了他几处xue道,他至少晚上才会醒,也方便送他回西昌府诊治。”
陈知白一边喝粥一边同白芷简要介绍叶承瑾的情况,末了,却也不忘给她吃个定心丸,“但你放心,我还治得好,就是他要多受些罪而已。”
“那我这就去和陆校尉说,让他先去准备,我们这就带柏舟回西昌府。”
“那、那个杨姑娘怎么办?”
“我同杨家人说了,他们若是愿意,便一起去西昌府。”
“以什么身份?”
陈知白问她,“若去了西昌府,届时她若以叶承瑾的妻子身份自居,你又该如何自处?”
“以叶承瑾救命恩人的身份。”
白芷缓缓摇头,凝视着他,“知白,她是叶郎的妻子。是叶郎,不是叶承瑾,我分的清。”
“可无论如何,是她救了柏舟的命。”
“我感激她,永远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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