猜测
晏清虽不解,但对他倒是言听计从,询问:“那我们接下来是要等到日落了?”
诏丘赞道:“聪明。”
白日不可上山,多半就是因为那个尚未查到的法术,而夜间再探,应该就能发现一点端倪了。
步行上山本就耗费了不少时间,冬季的冷日西落起来尤其快,趁着现在还有天光,诏丘嘱咐晏清留在原地,自己需得离开一趟。
他用了一个小法术,从原地瞬移到山洞前,寻到了那棵被他移过来的半死不活的野草。
这东西似乎发生了一点变化,又似乎没有,诏丘把自己放进山洞的小纸龟一起摸出来,放在一起摆着。
圆日下沉,逐渐跌落天际一线。
夜色一层一层扑过来的时候,纸龟突然被蒙上一层金光,但转瞬即逝,更像是错觉。与此同时,野草耷拉的枯叶似乎颤动了一瞬。
也像是错觉。
诏丘倒是不急,他干脆在山洞口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,既然百无聊赖,那就擡头看天上的一轮清月。
此夜月色微残,清清冷冷映下来一层薄辉。
枯坐了大概两个时辰,他毫无困意,因为是在愣神,没怎么注意到身边的枯草发生了变化。
而当他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,周遭已然大变。
原本荒颓的山地突然冒出来一丛又一丛野草,偶有的几棵茍延残喘的枯树突然抖动躯干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冒出来一些新芽,虽然并不到枝叶繁盛,生机勃勃的地步,但这山本就是秃的,突然多了这些东西,实在很显眼。
白日枯草,夜半生灵。明灭相换,无法无常。此为无常山。
诏丘擡眼扫了一轮冷月,点点头又摇摇头。
周遭的变化更像是什么守生阵法突然发挥效力,源源不断吐露灵气,滋养了一干植株生物。
手里的小纸龟有点发烫,却不是消耗,而是灵力强行塞入让符纸承受不住,就快爆了。
他飞快催动法术,回到山顶,却在穿越传送阵法的虚境之后顿了一下。
这一个落脚地不在山顶边缘,要更靠平坦地界的中心,但反而距离他要找的晏清和十七瑜很远。
他和那师徒二人正处一个对角线,走过去有点费工夫,诏丘擡手招了一道传信符,先问十七瑜的情况:“十七如何?”
晏清言简意赅:“情况不妙。”
细处稍后再问,诏丘又说:“乌流匕可否一借?”
晏清得令,即刻收了传信符,一道尖锐的呼啸迎面刺来,阴阳双面的乌流匕悬停在他脸前几寸。
即便隔着这样的距离,宝器携带的寒风还是扑了诏丘一脸。
他擡手接住乌流匕,左右环顾一圈,找了一个大概的位置走过去。
这个地方更接近山顶中心,如果在此设阵,若有修士御剑于高空俯瞰,会很容易看到结界的光辉。
诏丘擡刀刺地,连震带刨,弄出一个深一尺拳头大小的土坑,然后提刀出土。
匕身不留脏土,稍微一甩就又是干净无尘的模样,匕刃锋利,他在提刀划破自己掌心之前不无自讽地想,还是得弄个伤口出来,不知道回去会先被谁骂。
一刀剌开一条细长的伤口,鲜血立刻从外翻的皮肉里流贯而出,成线坠入小坑,不一会儿就将混着微薄白雪的冷土洇成了紫红色。
他适时收拳,借着挤压暂且抑制住血液下落,手心朝内手指朝下,鲜血转道从指尖滑落,诏丘以手代笔,绘出一道鲜红的篆文。
印文收束的一瞬,一道金光从起笔之处流荡而出,像流水沿着凹陷的沟槽淌过一整圈,一路划过繁复符文,又在瞬息后洇刻入地。
这个法术没有大作用,至少在现在没有大作用,诏丘只确认了这东西确实能完整发挥效力,就无比淡定地从怀里摸出来一张符纸。
这一趟放的血不多不少,但他毕竟不久前才挂了大彩,所剩不多的灵力到这一步更是少得可怜。
他手上是一张空白符纸,诏丘依然擡手乱画一通,不过在最下方留了“溟”字化成的尾缀,当空一甩,符纸熊熊燃烧骤缩成豌豆大小的一点,鲜红浓郁如同剧毒炼成的绝命丹丸,落地就咕噜噜滚了几圈。
诏丘这才走过去找晏清和十七瑜。
晏清说得不错,十七状况不太好,相比之前的熟睡,现下她眉头紧锁小脸惨白,毫无疑问是昏过去了。
诏丘单膝跪地,掌心贴在十七瑜后心的位置停了一停,打算就着这个姿势将她抱起,晏清忙不叠阻止:“师叔,我来就好。”
诏丘也不强求,颔首交过,然后对她说:“今天就到这里吧。”
晏清眼中焦急不掺假,但显然没想到诏丘是这个反应,抱着十七瑜站在原地:“不再继续看了吗?”
她晓得诏丘的行事风格,不到事结,谁也无法全盘弄懂这位祖宗究竟是在打什么算盘。她的资历也很可观,下界除祟之类的事情做得简直数不胜数,单挑出来都是了结圆满可以夸耀的,见过的灵物也着实多,且因为运气使然,还见过很多旁人无缘得见的东西。
但怪就怪在,她即便脸大自诩经验满满心细如发,也不晓得诏丘是从哪里看出了端倪,冷不丁冒出这样一番话。
若是顾及十七瑜……
“师叔,我将十七送到山下就会回来。”
诏丘彼时正从天边收回眼神,可能是他太高,距离残月太近,浅色眼瞳被蒙了一层清冷的月光,映在眼底如同寒剑折辉,漂亮得莫名,也冷得莫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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