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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身(1 / 2)

上身

可能是适才打斗一场,他脸上浮现出带有疲乏的苍白之色,在银光照耀下,更是冷淡得如同夜行鬼魅。一双眼瞳是深色,却因为结界笼罩,被映出两点寒芒星辉,乍一看,如同在深夜的湖面投映出的星子波澜。

又或者,像是苍山夜色浓郁,忽而降下一场大雪。

他浑身裹着一层松冷的气息,衣袍猎猎,只瘦长的一抹孑然立世,给诏丘一种,他几乎下一刻就要淡掉的错觉。

于是他走过去,低声问:“阿榭?”

他想问,是不是累了?怎么呆站着不动?不是很怕冷吗?

临到开口,却只有这个名字唤得出来。

说来奇怪,这是他的正名,虽然修士多以表字面世,但叫正名又不是禁忌,他在嘉州城修养的时候,褚阳和严温也这样叫,现在他们却都改了口。

而佟立修也叫阿榭,诏丘却莫名不满,好像这只有他能叫似的。

他在这样驳杂的回忆里笑了一下,摇摇头,齐榭还是盯着他。

他盯了很久,可能从来没有这么久,目光沉沉,专注又温和,夜风席卷,缠住他的发丝,将黑色的一缕贴到唇边,慢吞吞勾挠着。

诏丘有点想帮他拨一拨,齐榭却忽然开口,他问:“师尊,此事毕,你回凌空山还是不明山?”

这样的话他好像问了不止一回,诏丘每一次都没给出答案,这一次更加好奇:“怎么总是问这个?”

齐榭愣了一下,想起什么似的:“刚才,收到师叔传信了。”

他说话总是温缓又毫无波澜,听不出一丁点儿情绪,所以诏丘猜不出来严温说了什么,只好同样温声问:“你师叔说什么?”

齐榭的眼神轻轻扫过他身侧垂落的手,“师叔问你什么时候回去?”

诏丘笑出声:“早不催晚不催,偏偏这时候催。”

齐榭晓得他的意思,还有阵法未破,灵奴被他们放走了,布局的人还没定下,总账也没找到人算,若是细论,也可以推脱事务繁忙。

可能是解释,可能和严温想法一致,齐榭嘴角微微上扬:“之前褚师伯就说了,是和师叔商量好,正月十五就让你回去,结果师尊还是没回。”

诏丘凑近了:“阿榭,你就这么希望我回去?”

其实他们本来就很近,这个动作也只是诏丘微微俯身,齐榭的眼神毫不掩饰落在他脸上:“是。”

诏丘却有点意外。

因为齐榭总是找很多借口,也不能说借口,应该是理由。

他总有千万种客气,规正,又带着若有若无疏离意味的说辞来为自己的种种行径做解释,他从来都是打着严温、褚阳,莫浮派,甚至是诏丘自己的幌子劝他,拉他,有时候是关心,有时候是劝阻。

但只有这个回答,直白坦荡,不需要再问,就是齐榭心中所想。

很稀奇。

特别稀奇。

听着挺让人高兴,但高兴之外,还有一点别的情绪。

于是诏丘叹了一口气,笑了笑,沉沉的声音被吹散到风里:“回去看看是可以,但是现在回不去啊。”

齐榭依然微笑着:“弟子知道,我已经回过师叔了。”

诏丘大感兴趣:“回的什么?你师叔怎么说?”

齐榭张了张口,眸光突然温和得不像话,像是想到什么,浅淡的笑意蔓延到了眼底:“反正师叔现在不担心了。”

他也没离开多久,想必齐榭回信也就是几句话的事,能将严温这样执拗的性子哄好,炸起来的毛顺软,十分有本事。

诏丘有点佩服,冷不丁问了一句:“所以说的什么?”

齐榭没有被他诈到,只摇头。

“好吧。”虽然有点悻悻,但他不是非知道不可,转而和齐榭并肩,百无聊赖地盯着朦胧的夜色,盯着盯着,又忍不住盯回齐榭。

但齐榭这次没看他了。

齐榭微微仰着头,在看高悬的天穹,又或是,和天穹交际的银白结界。

他的下颚绷出一道凌厉好看的线条,披风毛边在喉结处飘动着,而他漂亮的眼睛望着最顶,突然阖了一下。

诏丘情不自禁探出指尖,只捞到夜风,猝不及防的对视之后,他解释说:“不知道怎么,以为下了雪。”

齐榭说:“可能是结界里太冷了吧。”顿了顿,他突然说了一句,近乎呢喃,“不喜欢下雪。”

喜欢和不喜欢,这样的词从齐榭嘴里冒出来实在突兀得过分,浓烈得过分,诏丘接话:“为什么?”

现下依旧是冬日,下界虽然不太下雪,但凌空山的冬天可是一片银白,根本找不出什么苍郁的地方,如果他不喜欢,那这么多年待在门派中,岂不是太难熬?

可能没想到诏丘会听见,齐榭咽下一口唾沫,喉结滚动,撇开脸解释:“因为冷。”

诏丘“哦”了一声,果断地将他的披风捂好了。

佟立修走过来:“在说什么悄悄话?不带我?”

他就喜欢凑热闹,连他们师徒俩都不放过,准确来说,是更加感兴趣,诏丘都麻木了,“在说,破完阵回家。”

话毕他顿了顿,想到什么,试探着问了一句:“你还要留在嘉州吗?”

佟立修的笑声从喉咙深处滚上来,闷闷的,“怎么,是你舍不得我?”他又探出头,眸光温和,笑问,“还是阿榭舍不得我?”

诏丘就不该多这个嘴。

他只是突然想到身边这位和青天剑宗的某一位显然糟糕的关系,想着佟立修恐怕没打算回眉州城,多多少少有点可怜,所以多问一句。

结果这厮毫不在意:“能回去如何?不能回去又如何?天地皆吾乡啊!”

“那你家地界有点广。”

诏丘说完这一句又要走,佟立修挥挥手把人招回来:“来来来,还有正事没说,这个阵,有没有想过要怎么破?你如果没有,我倒是想到一个办法……”

诏丘说:“有啊。”

齐榭就看过来。

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,诏丘不太敢和齐榭对视,于是微微侧身,面对佟立修:“我在灵奴身体里看到一个带有微光的东西,只是当时灵力太杂太盛,没看清究竟是什么。”

佟立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:“所以?”

“所以,”诏丘往身后瞥了一眼,“我要进去。”

佟立修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僵住了。

他倒是没说话,不过脸上全是“实难茍同”,齐榭则不可置信:“师尊!”

诏丘给佟立修使眼色,偷偷摸摸的,“能不能帮我把齐榭带远点?”

佟立修的眼神意味深长,他琢磨了片刻,脸色沉下来,果断对着褚阳大喊:“归一师兄,诏长溟他要引灵奴上身!”

这一句,石破天惊!

其实佟立修不吊儿郎当妖里妖气的时候,一张脸确实美得不像话,凤眼上挑,细看甚至比佟立远还要凌厉三分,单手一拍将他推到血阵边,逼得诏丘回头就对上褚阳要吃人的眼神。

他一边在心里大骂佟立修这个缺德的,不帮忙就算了还告状,一边努力狡辩:“褚师兄你听我说……就是灵奴里有东西,它既然是阵生,就是阵意的表现,但我们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什么,有没有一种可能,阵眼流动,就在灵奴体内……”

他唇形明晰如刀刻,唇瓣极其薄,天生一抹炽烈的嫣红,很有令人赏心悦目的刻薄意味,但一顿补救叭叭后,这天生逼人的气势就被瞪得差不多了。

褚归一步步压近,恨不得把他扒皮抽筋,擡手一挥就是一道纯白结界。

佟立修走过来:“服气了没?”

诏丘如丧考妣,“……服气了……”

他抹了一把脸,深深叹了一口气,摊开手,还试着动之以情:“就不能再商量一下?”

褚阳转身就走,峻厉容色更肃更冷,两瓣薄刀唇微动,就是一句,“你和我的结界去商量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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