容象
诏丘呼出一口气:“还好,动静不大。”
虽然现在是在阵内,但保不齐雷电下劈会惊扰到结界外的嘉州百姓。
灵力散去,庄宛童撇着嘴,眼睫都是湿的,他只是围观,却感觉自己被折腾了好多次,心悸不止,神思恍惚,终于撑不住双腿一软,给诸位磕了一个大礼。
佟立修满脸虚伪:“哎,使不得使不得。”
庄宛童委委屈屈的发抖:“我总算知道师父为什么不让我学术法了。”
“被吓到了?”褚阳走过去抱住他,“有没有哪里不舒服?”
擡手搭脉,果然叹了一口气:“确实不该带你出来寻晏清。”
他平日里威风凛凛,骂谁谁都得受着,看着铁石心肠,其实内里是最软的,现在万分愧疚:“要不要师父抱?”
这语气,这神情,将诏丘麻得一跳,然他真的打算抹一下被瘆出来的鸡皮疙瘩,这才发现齐榭还被他牵着。
而且越牵越紧。
齐榭的手特别好看,比女子的纤纤素手多了几分凌厉,又比男子少去几分粗莽,尤其瘦白,骨节突出,一动一静都带着天然的冷感,很适合用来杀人。他是剑修,手掌边缘有一层不太明显的茧,但又因为手掌过薄,修行遗迹反而给这双手添上一点真实和可亲。
被牵在手里的时候,尤其……
诏丘突然心虚,咳嗽了一下,想着抓着自己徒弟的手算怎么回事,下意识要松手,却没成功。
齐榭的手指自然向内蜷缩,可能是在想什么,忘了这件事,因此勾在他指弯上没动。
他有些诧异,一擡头,却更加心虚。
齐榭脸上是明摆着的不高兴。
诏丘再一用力挣脱出来,忽略心底的那点异样,掩唇虚咳一声:“阿榭?”
齐榭抿了抿唇,下定决心:“师尊,手。”
诏丘“啊”了一声。
这是没牵够?
然则齐榭看他不动,脸色更加糟糕,犹豫了一瞬就捉住他的手腕,掰开骨肉匀亭的手指,露出掌心。
一道血痕。
诏丘心道,要完。
他也不知道自己一个当师尊的为何总是对着自家徒弟心虚,但他就是觉得,完了。
伤口并不长也不宽,竖着落在掌心原本的一道疤痕上,边缘泛白,向外渗着血水。
一定是施法收拾灵奴的时候忘了掩饰。
齐榭只是确认一晃而过的东西是否是心中所想,得见真相就立刻松了手,只是直勾勾的盯着他。
诏丘都以为他要说什么了,他却忽然走开,背过身在某处站了一会儿,再回头的时候面色如常,只是脸皮泛着点惨白。
他从怀里摸出一根手帕要往诏丘手上绑,诏丘估摸着现在抗拒恐怕不行,心虚地扫了他一眼,强行扯开话题:“怎么带这么多手帕?”
这一下,六人十二只眼睛都转过来,其中褚阳更是一脸语塞,脸上满满当当写着“你自己怎么不反思一下?”
诏丘悟了,果断闭嘴。
齐榭包扎的时候头埋得很低,什么表情都看不见,手上动作轻得要命,却给人一种他还是不高兴的感觉。
诏丘问:“生气了?”
齐榭轻轻一句:“没有。”
结果佟立修凑热闹,同时“嗯”了一声。
他随意走过来,就把手肘搭在诏丘肩上:“怎么回事?我记得之前都没有渗血?”
诏丘的眼神陡然变得古怪。
这人看到的和晓得的,未免太多了些。
为防他又说出什么了不得让齐榭不高兴的话,诏丘赶紧接:“可能是打斗没注意,崩……”他顿了顿,忍不住蜷了一下手指。
“刚才灵奴是不是很怪?”
佟立修颔首,眼皮顺着动作落了一下,懒懒散散:“是,你动手更久,应该比我清楚。”
诏丘抽回被包好的手掌,中途盯着雪白的手帕愣了一下,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:“原来如此。”
直到齐榭替他收拾好伤口,灵奴消散,轮回术和诸多尸灰都消失得干干净净,这道银白的结界都没破。
困灵阵却不见了。
“十五年,中阶的阵法养出灵奴勉强可以解释,但是如果我们困住它,散掉阵中亡灵,这东西竟还能长大,那就说明……”
“不止一个阵可以给它供养。”佟立修微笑,“恭喜,运气真好。”
他也在阵中,不知道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才会这么幸灾乐祸和不以为意。
诏丘没好气,连白眼都不想翻了,盯着手帕就开始思索。
伤口在他身上,即便他再不着调,什么时候动作太大让伤口裂开,肯定能感受到痛意。但捉手臂的捉手臂,搂指骨的搂指骨,个个可以伤人的东西都没有让他有什么异样,这伤口却在困灵阵破的一瞬裂开了。
其实在齐榭包扎的同时,伤口还在一刻不停地向外渗血,如果不是褚阳出手,恐怕手帕都裹不住这样的伤势。
他又想起齐榭刻意垂下的眼神……
愣了一会儿,佟立修在他眼前打了一个响指:“回神了这位老头。”
诏丘怒从心生:“滚滚滚!”
他双手负后,随意瞥了齐榭一眼,又很快移开:“应该是叠阵。”
佟立修“啊”了一声:“运气更好了。”
一次性遇到叠阵、连阵,中阶困灵阵和不知道什么阵,狗屎一踩踩四泡,这不是上苍眷顾,那什么才是上苍眷顾?
诏丘听得头痛:“为什么我总觉得你是乌鸦嘴?”
佟立修谦虚颔首,“多谢夸奖。”他指着自己的嘴唇,“现在乌鸦嘴还有两句话要说,准奏么?”他单手摊开,从下往上虚顺了一下,像是在展示诏丘,“这位……仙风道骨的老人家。”
诏丘深吸一口气,“我真是谢谢你。”明明两人年纪差不多,不过是因为诏丘白发白眉睫,除去一身蓝色的飘然衣衫,浑身都像是裹了一层霜雪,他就非要以此调侃,还给称呼加了一个客客气气的前缀,“说吧。”
“找阵眼么?什么时候找?”
这也是很普通的两句问话,但从佟立修嘴里冒出来,就很有一种“再不找就要死了”的意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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