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尾巴(1 / 2)

尾巴

梦境深长,牵扯到难以分说的往事,又与性命相系,难免悲怆,到后来更是幻境叠起,走马灯般在他脑中一遍遍地过,颜色纷杂,混迹着高矮胖瘦全部不同的身影。乱糟糟的,看得人很不舒服。

屋内香炉不得闲置,偶尔刮递过来一丝一缕的冷淡香气,和梦中曾嗅到的东西重合,便让他缓缓睁开眼。

诏丘侧身躺着,单手落在枕上,修长的中指被缠上一缕白发,飘薄的帷帐在床边垂挂,带得帐外的一切都隐隐绰绰。

边帐是纯白的颜色,可能是店家觉得轻逸出尘,好看。

但在诏丘眼里,这就和合盖的棺材差不离,躺着折寿,是以他意识到这个挣扎就要起身。

躺久了四肢发疲,第一下竟然没动成,只是脑袋往外凑了一点,眼睫正好挨着帷帐,目光所及就更加虚白了。

不远处有一道人形剪影,因为床基太高,看不清他是空坐着还是落在茶案前,只能窥见不太清晰的轮廓,头部微垂,双手可能垂在身侧,也可能放在膝上,乍一看过去,甚至是跪着的。

客房外有人行经,低语细碎,窗格落影被这样的叨扰压住,屋内也是同样的明暗交替,烛火淌过来,像是被映了日光,澄黄颤动的湖水。

心头空跳了一下,熟悉的同时,还有一丝心慌,于是他叫了一声:“阿榭?”

那人动了一下,同样从桌案边清醒过来,慢吞吞站直身,却陡然让诏丘觉得怪异。

褚阳掀开帘帐,看见的就是这么个古怪不解的神情。

因为诏丘要和他对上视线,后者微垂着头,从下往上看过去他的面容被光遮挡了一半,模糊又朦胧,那种怪异的感觉就更加明显。

某一瞬,他觉得那里应该是有一个人,长久的凝望过他。

诏丘眨了眨眼,视线在桌案边和这张脸之间来回扫过,迟疑了一下:“你有点高。”

褚阳真是觉得他睡糊涂了,利落拉开帷帐,肃穆又峻秀的五官一览无遗,被怼到他面前:“不然呢?我该是矮子么?”

那点朦胧褪得干干净净,诏丘心底的恍惚一闪而过,打着哈哈道:“褚师兄扶我一把,我起不来。”

褚阳拉他都十分敷衍,手臂递过去让他自己撑着了事,全然不如齐榭惯有的温柔体贴,却正好将他脑中有的没的驱散干净。

看来这一觉睡得久且深,诏丘问他:“现在是什么时辰?”

褚阳道:“辰时初。”

他打了一个哈欠,眼珠蒙上一层雾气,诏丘彼时正在穿鞋,漫不经心的问:“怎么了?没休息好?”

褚阳说:“也不是,就是照顾完你,又去看了看子游,睡的时辰少了点而已。”

他模样看着冷,但实则爱操心,这么多年一点没变,又因为自己是医修,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将这个身份发挥到极致,诏丘都习惯了。

但褚阳突然问了一句:“你徒弟是开过什么阵法,用了灵力吗?”

诏丘被他这句话问得一头雾水,差点脱口而出,“他能用灵力?”旋即明白自己确实睡糊涂了,褚阳问的是梦外已经长成翩翩青年的这个,而不是梦里晃过几面的那个小的,仔细想了半天:“没有吧?”

若是现世,那就只有下界这几天可供回想,无外乎是去了不明山和孟宅,足迹稀薄。

“除了画过几道类似于明火符的低阶符纸,没见得动大筋骨。”他有点紧张:“是阿榭哪里不对劲吗?”

褚阳推开窗,在清晨的冷风里闭了闭眼,话音微顿:“不是,就是觉得他身子有点虚,可能是近日奔波,没时间打坐调息,内力有点乱,你多看着他点。”

他说有点,但诏丘拿捏不好分寸,担心自己意会有偏差,会漏掉什么,便追着问:“有点是指多少?”

褚阳竟然没有不耐烦,一扫而过的眼神里带着辨不清的情绪:“和你差不多。”

他这么说,诏丘自然要去探自己的丹田,他本是走到褚阳附近凑热闹,闻言在半路定住脚,闭眼静立着。

许是这一觉实在睡得久,本该多少有些波动的灵力恢复平稳,不知是不是他心大产生的错觉,还隐隐有丰盈之感。

这就很让人放心了。

他说:“我应该没什么大碍,平日里会多看着阿榭的。”

结果他刚说完,虚掩的房门被从外推开,一个束着矮髻发的小脑袋凑过来,庄宛童咧着嘴,露出雪白的牙齿:“长溟师叔,要看子游师兄什么?我帮你。”

诏丘正想说没什么,褚阳呵斥他:“没规矩,不敲门就进?”

庄宛童吐着舌,乖乖缩回脚步,诏丘看得发笑,却听得缓慢又温和的三声轻叩。

齐榭比庄宛童快一步,自发替了他,叩门之后问:“师尊可起了?”

诏丘的眼里漫出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:“直接进来就好。”

因为褚阳的那句嘱咐,他特地在齐榭进门时多看了几眼。

青年的眉眼低垂,五官精致,除去皮肤有点发白之外没什么不对劲。

他们进门后就找了茶案边的位置座下,庄宛童挑的是南位,齐榭则坐在东位,仔细说来,正是褚阳打盹位置的对面。

过差不多一刻钟,店小二就会送早膳过来,几个人自然是要围坐在一起的,诏丘绕过屏风而来,正站在齐榭对面几尺远。

他蓦然顿住,眸色沉沉在齐榭脸上扫了一下,然后很轻的眨了眨眼:“阿榭,坐这边吧。”

他指的正是距离自己最近的位置,褚阳从倒水的空隙里擡起头,没明白这有什么特别。

若是想要自家徒弟离自己近一些,即便如此,他们也是面对面落座,并没有起到什么缩距的作用。

琢磨了一下,他说:“不必跑这么远,子游坐我这儿。”

他坐的是首座,齐榭不敢逾越,眼尾上挑攒出一点笑意,声音温缓:“不用麻烦师伯。”

褚阳就盯着作怪的诏丘,显然是把责任推到他身上,满脸都是“你怎么无缘无故折腾你徒弟?”

诏丘不答。

只是他刚才望过去,看见齐榭面朝外侧,垂眸半跪在那里时,心头突然生出点难言的情绪来。

说不清具体是什么,反正不舒服。

他嘻嘻哈哈落座齐榭坐过的地方:“这里风大,我没睡醒,吹一吹也是好的。”

齐榭不动声色的将他全身扫过,又无声收回眼神,只盯着手里的清水:“师尊吃过早膳可要再休息?”

褚阳道:“你别惯他,他不能睡。”

先不说这是不是惯,诏丘笑问:“为什么不能睡?”

褚阳道:“我熬了药,你如果装死,我怎么让你喝?”

原来是为这个。

庄宛童总是喜欢挑着各种时机往他身边凑,闻言就挪着屁股贴过来了,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:“长溟师叔,你怕喝药吗?”

诏丘摇摇头:“这倒不是,只是……”

他没能“只是”出什么,褚阳却钻到了空子:“你自己说的,再要逃可就没理由了。”

诏丘很想辩驳,褚阳看准时机加码,一句接一句:“良药苦口利于病,又不是毒药,你怕我害你不成……”

他说完这一句,眼看着要接,临了却没动,不知想到什么,没滋没味的闭了嘴。

就这样一顿,屋内短暂沉寂下来,显得他那句话落空得很突兀,庄宛童好奇心胜:“师父你怎么不说话了?”

诏丘逗趣:“他觉得逼我喝药理亏。”

褚阳瞪他:“委屈也忍着,这个要喝好几天呢,不看着你喝完了我是不会走的。”

诏丘一愣。

他说的走,显然不是出个房门客栈这么简单,褚阳近些年都是游医,隐士,想来不会多待,既然如此一句,那就是在告别。

这还真是……有点突然。

诏丘问:“什么时候?”

谁料褚阳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冷哼一声:“赶我?好歹要过了十五,这些日子你就安分些吧。”

诏丘其实不是这个意思,但他这样想,自己也乐得顺着空隙去试探一二,看能不能将人早激走,“长洐还在莫浮派等着我们回去。”

他平日里对此置若罔闻,如今要喝药了,装出一副师兄弟情深的样子,看得褚阳语塞:“下界十五有一场大集,冬日里药材不好挖,届时我去集上买一些,配好了,让子游监着你喝,之后要去哪随你便,我不管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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