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失亲(1 / 2)

失亲

有一阵长风吹过,带来无边寒意。

诏丘打了个冷颤,禁不住擡头望天。

那是一片深灰色的苍穹,昏沉晦暗,重得像是要压到地上。

春季拖拉到这个日子,已经很不适合再料峭了,近来日头转暖,四处生机不烈,但已然有蓄势待发的势头。

然则看了这一场天色,诏丘也不是很确定这一场寒意是否有能被送走的契机。

严温问:“今日是不是要下雨?”

诏丘道:“极可能是。”

虽然说一场春雨一场暖,但他还是颇有先见之明地裹紧了身上的衣裳,带着严温朝外走去。

泥地不算平整但所幸还干燥,一路前行,从某一处拐过来一个弟子,看着比他们都要年长,怀中捂着几本书册,见到他则眼前一亮,疾步过来:“长溟,你见到立修没有?”

诏丘已经很久没看到他了,自然回:“没有。”

这位修士不常露脸于人前,诏丘实在没什么印象,但晓得这是九派之一忘临派的弟子,亦是医修,想必寻佟立修有事,便轻指了一下书册:“这是给他的?我晓得他的书案在哪里,你可以先将东西送过去。”

他问:“可要长溟带路?”

那位弟子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,闻言使劲点点头,简直求之不得:“我正好有事同你说。”

诏丘和他并不熟识,那想必他要说的不是什么私事,多又是和疫人有关的,他如是问道:“是有哪里需要我帮忙?”

那弟子先问:“今日立修交给我一些符篆,说是你画的,可有多的,我可否再讨要几张?”

更早些时候,因为符篆和由此牵扯出的一些小事,诏丘和佟立修还争吵了一番,他以为后者自有主意,不会碰他的东西,却不料他还是依言将该送的符纸都送了出去。

说不清是高兴还是不高兴,诏丘应下来:“当然可以,不过不知道你用的是哪种?”

这阶品不同,可制痛凝血的效力也不大一样,用处也不同。

那人回:“低阶,可止痛的,不过这一次我想要高阶的安魂符可有?”

诏丘道:“有。”

那人松了一口气:“那真是再好不过了,我将符令烧化,加到汤药里,便可以让这些疫人消停许久。”

化食符和煎药符是最容易被用来疗愈的符咒,汤渥洗涤,也比覆膏更加温和,潜濡默化地发挥效力,相较于药剂,就更加依赖灵力了。

诏丘不解:“高阶的,是否不太妥当。”

虽然越高阶的符篆效力越好,但用多了也有弊端,毕竟这是当药使的,混在汤剂里便沾染了药性,久而久之易生依赖不说,若是有朝一日高阶符不够,一般的符咒就很难替代凑数,这和由奢入俭难是一个道理。

那弟子摇摇头:“我当然晓得,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,也多亏今日褚掌门来过,否则这里已经要压不住了。你来这不比我们久,一定没见过每日集中换敷药的场景,那已经不是一个惨字能说的。”

他想起些不堪回首的往事,五官都凑成了一团,低声咕哝了一句:“也不知道这疫病什么时候能过去。”

诏丘确实没见过他口中的惨象,也着实想象不出来,有些不可置信道:“可若是现在每人都要符咒入药,再几日岂不是人人头上都要顶着一张符纸才能勉强活命?”

这也太匪夷所思。

虽则他到此最大的功用就是画符,除此以外就是做一些零散活计,但下意识的还是以为汤药治疗才是正理,以灵力压疾,岂不本末倒置?

更何况符咒只是辅佐,最好能不用还是不用,因为尝过它镇痛滋味的疫人多半会上瘾,也容易逼迫修士消耗灵力,前者心志搓磨,后者跟着灵神震荡,怎么听都不是好事。

他画符是以备不时之需的,可不是让他们当饭吃的。

书册因为走动而滑下去,那修士短暂的停住脚跳了跳,使将出未出的书册被颠回怀里,再忙不叠和他解释:“不是全部,也不是次次都用,可绘符咒的修士再多,也抵不过下界的百姓之众,那更多是用在将死之人身上,要么让他们去的松快一些,要么替他们续一口气罢了。”

越往居室走,修界弟子就越少,修士都出去忙了,就显得此处越发冷清,那人看着四处安静,对他说:“不过你也不用担心,其实除了以符篆压制,还另有一个办法,医修试药听过没有?”

试药,诏丘曾听褚阳说过,无非就是谁研究出个什么新药方,又寻不到好的病人,便有个把舍不得药剂的医修以自身为试例将汤药或是丹丸用光,而所谓试药,运气好了是治病,运气不好就是吞毒。

诏丘突然有点不好的预感。

那人继续碎碎念:“你别看这里医修多,但敢自己试药的少得很,真下得去手的都是性子狠,且还要有几分真本事的,否则指不定哪天就被自己搞死了。光我知道的,有闻理长老,”他用手肘顶了一下诏丘,“就是你家师叔,还有褚归一,至于其他门派,就数嘉州本地的宣殊门最豁得出去,几乎人人都拿自己当靶子……”

这种事真是听着不舒服,他每多报一个名字,诏丘心头就颤一下,最后几乎都要到龇牙咧嘴捂耳朵的地步了,实在受不了打断他:“你别说了好吓人。”

那人乍舌:“这就吓人了?你们剑修和法器打交道,时不时见血怎么不觉得吓人?再说,还有更厉害的。”

诏丘一边心惊,一边心痒想听,凑过去一个耳朵:“什么?”

这便是他要说的重头了,那弟子嘿嘿一笑:“这种能折腾还能活下来的医修的血,其实都灵得很,比得上上品灵药,说不定正可做此疫的解方呢?到时候便不需你耗费灵力了。”

诏丘听得狠狠打了一个寒颤,虽然他也舍不得自己的修为,但还没有将灵力看得比人命还重要的地步,这番说辞实在是叫人难以消受,诏丘皱着眉:“一点都不好笑。”

那人看他反应激烈,也不多说了,连声道:“好啦,不吓你了,现下疫病还不到那样惨绝的地步,是绝不需人命为抵的,即便要抵,我才是医修,你急什么?”

说来说去,还是要做取舍,诏丘腾的冒出一股火:“我才没有。”

那人笃定:“就是有。”

诏丘怨道:“和你说话总是提心吊胆的,我不和你说了,你要找的地方就在前面,”诏丘朝不远处某间不显眼的帐篷处一指,“你自己去吧,我不奉陪了。”

他蹬蹬蹬跑走了,脚步如风,生怕离他不够远,一口气拐了好几个弯,好不容易肯停下来喘口气,身上热气翻涌,顺着衣裳缝隙一阵一阵地扑打来,让他一阵又一阵发昏。

诏丘单手撑住膝盖,脊背弓下去,墨发从身后垂下来一丝一缕,遮住了一双漂亮的眼睛。

直到有人拍了一下他的后背。

诏丘惊跳起来,连带着身后来人也被吓得一个踉跄,眼疾手快抓住一棵在诸多帐篷间夹缝求生的小树苗才稳住身形,满头满脸雾水:“师兄,你怎么了?”

是严温。

诏丘道:“没事。”

严温揽住他的肩:“今日诸事顺利,我刚才去找立修师兄,他说不久下雨,大事已经做得差不多了,只派值守弟子照顾疫人也顾得过来,其他人可稍稍休整。”

这个其他人,自然包括他们师兄弟俩,严温自然是欣喜的,已经开始琢磨是回去补觉好,还是和诏丘长谈一番,弄清楚他未知之事的好,却听得诏丘咕哝了一句“不如早解决为妙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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