宁心
此番离开自然是要循原路折返,既然寻曹门主不得,将诸多被药迷晕的弟子叫醒才是第一要紧的事。
所幸是褚阳带头,他在某一处顿脚,随即折转进一间居舍寻到了一个弟子,微微躬身翻开他眼睑查看了一番,而后又捏住那人下颔,让他在睡梦里也不得不松开牙关,露出一片舌苔。
便凭得这几步,他便能辨清他们究竟是被下了什么东西:“若我没记错,宣殊门有一方上好的药剂叫宁心散,无色无味,效力堪比昏睡诀和安魂符,于身体没有大碍,但是会让人意识混沌,久睡不醒,他们中的恐怕就是这个。”
他又是上手又是说话,却仍不见床榻上躺着的弟子转醒,可见剂量非同一般,一一叫醒确实太费心力,褚阳挺直上身问诏丘和严温:“你们为何没有被影响?”
诏丘则是刮了一下鼻子,讪笑道:“昨夜你们走后,我觉得宣殊门的饭菜太过清淡,只尝了几口……”
换而言之,从膳堂取来的吃食,他总共消耗了一半不到,入量太少,想让他如诸多弟子一般昏睡实在太难。
至于严温,他当诏丘的跟屁虫习惯了,自家师兄撂挑子他怎有一个人慢吞吞再吃的道理,当然是选择即刻丢下饭碗追随师兄要紧。
严温也很讪讪:“我进食一向很慢。”
不过诏丘立刻擡手,义正言辞解释:“不过我们可没有浪费粮食,剩下的都是些糕点,我全部分给相熟的弟子了。”
褚阳意味不明地打量了他一眼,眼神多在他劲瘦的一把腰上流连:“难怪。”
诏丘以为他误解自己挑食,赶紧辨清:“我其实没有吃得过少……”
褚阳却面露讥讽,道:“还想狡辩?”他朝床榻上躺着的人扫去,巧得不得了,那正是莫浮派闻理长老座下的两名内门弟子中的一个,诏丘正儿八经的同门师兄,和他顶顶要好,“你不喜欢吃的东西,是否都送给了他们?”
诏丘扯着嘴角,笑容有点僵:“是啊。”
他心底隐隐觉得不妙,眼神不时在褚阳和仍在昏睡的师兄身上打来回,心想莫不是要将此事扯在自己身上。
然后褚阳就不出意料地点点头:“若你安分吃了自己的东西,他们大概还可以早醒一会儿,如今拜你所赐,不用些手段恐怕是醒不过来了,既然是你自己造孽,你自己来解。”
诏丘懵得很:“我怎么解?我若是知道怎么解,我就不会劳烦你跑这一趟了。”
他可是医道上的半吊子,叫他背一些死的药方还行,分说药材特性也罢,真要上手,恐怕会闹出个横死当场的效果。
他苦笑着:“谋害自家师兄的性命不太好吧?”
褚阳白了他一眼:“谁说这东西要配药才能缓解?你就将他拍醒或是叫醒就行。”
叫醒恐怕效力不如意,若要选后者,诏丘也不晓得怎么拍,用多大力气拍,便问他:“你来不行吗?”
褚阳如是回答:“他是莫浮派弟子。”
诏丘一时没明白他话中意味,若是因为不同师门就心存忌惮那大可不必,他们两派交好不是一年两年了,如此关头不需要搞这些虚的礼数,若是因为两人不相熟就不愿下手也说不过去,他们终归彼此相知,拍一拍的事何必如此复杂。
不过很快,他就晓得那一闪而过的怪异和别扭是哪里来的了。
他满腹疑惑虚握一只手,往自家师兄身上锤了一拳。
没反应。
他加大力道又一拳,床上的人安详如初,甚至似乎还慵懒地动了动腿。
诏丘简直要怀疑自己这些年的修炼是否是作了假,褚阳在一旁开口:“虽然只凭眼睛看不出来,但这宁心散里肯定加了其他东西,一般动作扰不了他。”他拉着旁观不作声的云见山退后一步,示意诏丘放开手脚,“用力。”
诏丘闭了闭眼,决计使出与敌人对阵的劲头,化力凝神,一拳砸下!
醒了。
咔擦一声,似乎是床板裂开一条缝,床上的人眼皮还未掀开就“嗷”的一声直接滚落到地,一只手紧紧捂住腹部,面色痛苦:“哪个卑鄙小人胆敢暗算……”
不过后面几个字他没说出来,因为诏丘无比愧疚无比惶恐的朝他揖了一个大礼:“长溟得罪了。”
那人面上痛色不减,疼得咬牙切齿,却又硬生生忍住了:“长溟,你这是为何?”
诏丘不无关切,但也不敢靠近怕自己再伤了他,有些手足无措道:“你睡过头了,我叫醒你,下手有些重,你日后要讨回来我没有二话。”
言外之意就是,现下不要找我,我受不住。
那人哈哈干笑两声:“原来如此,好吧。”
他勉强撑着膝盖站起来,诏丘则颇为幽怨的盯着褚阳,总算明白他为何要让自己来做这个罪人了。
那人穿好衣裳腹部犹痛,说话都有些气虚,便一手撑在他肩上借力靠着,这才想起来不对劲:“我怎么睡到这个时候?还要你砸才能醒,是出什么事了吗?”
此事不方便多说,诏丘和褚阳对视一眼,都默契的装不知道,前者只哄他:“可能是你近日太累了。”
被砸得太狠,猛地惊醒,那人脑袋还发昏,不去考证此话真伪,只艰难地点了一个头,诏丘便和褚阳等人走出去,借着屋墙掩蔽,严温对他说:“师兄,昏睡的弟子太多,不能都用这个办法,你痛快了别人却遭罪。”
诏丘还在自责,闻言反驳:“打自家人怎么可能痛快。”
褚阳也没想到他竟然下得去那样的死手,凭他功力,躺棺材板里的人都能被他一拳回过魂来,简直不是野蛮二字能形容,但自己也算指点不当,终归理亏,便好声好气的:“我不是说了也可以叫吗?”
诏丘才不信:“叫得醒何必我用武力?”
褚阳道:“没让你称名道姓,是让你说一些吓唬人的话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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