囚禁
齐榭将诏丘拉得离远石墙便立刻松了手,轻声说了一句:“我听过这个声音。”
他先诏丘一步到此,虽径庭相异,但要弄清此间事,也不曾放过任何细微枝节。
被关的一夜听天由命是不可能的,虽然法术无法施展,但所幸屋内还有器物可用,他环伺周遭,最先发现了木匣这个秘辛,只是那时强砸不合时宜,他正想着该如何是好,便听见了这样细微的声音。
不过那时与此时不同,那时磕砸之声细碎,间隔拉得很长,有一搭没一搭的,听着像是百无聊赖解闷使然。而今日则大声很多,一下一下,有泄愤之嫌。
当日他没有回应,现在齐榭找到适才被自己丢弃的石头,让它派上第二次用场。
磕磕喀喀,磕磕喀喀……
他每敲几声便会附耳于墙,细听可有异样,不一会儿,有更加急促的敲击声传来,后来到了不管不顾的地步,齐榭抛下石头就要去寻,诏丘猛的抓住他的手腕。
齐榭抿了抿唇,手指蜷曲,一双深色的眼瞳转过来,望着他:“师尊……”
诏丘叹了一口气,默默松开手。
此间石室之外也是幽深石廊,两人朝前走了一会儿,在墙边发现另一道门的痕迹。
这一道门要大一些,尘屑也要多一些,似乎是久无人居,诏丘挨上门就被抹了一手的灰。
随着厚重的石门缓缓后移,门内景象显现出来。
“空的?”
诏丘挥走扑面而来的灰尘,小心走了进去,只扫了一眼,怪异之感油然而生。
这里说空荡都含蓄了,还是家徒四壁更贴切一些。
石室没有别的摆设,只在屋角堆了一些小孩子舍弃的玩具,灰扑扑的被蜘蛛网裹了个毫无缝隙,玩具都是常见的式样,风车葫芦草蚱蜢,还有小女孩会喜欢的彩球和布偶。
这堆旧物上面委屈巴巴的支着一柄扇子,扇面绘着小童扑蝶,笔力稚嫩,一看也是小孩子的手笔。
若是空无一物,还可勉强攀扯这里是待用,但有了这些东西,就像是和荒废败落捆在了一起,叫人怎么看怎么不舒服。
两人在屋内转了一圈,确定没什么好看,阖上门再往前走。
没几步,齐榭顿住脚低声问:“师尊你听见了吗?”
诏丘比他耳力还要好些,自然没落下这样的声音,压压手示意他噤声,走到目光所及的第三扇门前。
站在那处,诏丘都想笑了。
要想在地底建造这样的地方并非易事,费时费力都是其次,最紧要的是要在此地放上最珍贵的物件,少说也得是传家宝的品级,才能配得上这样的财力倾注。
再者此地昏暗,若是府主人高瞻远瞩,居安思危,将此地划为避难的地方,三个暗室是多余,布置精美更是多余。
诏丘不晓得此处究竟是什么用场,耐着性子要去推门,齐榭先他一步伸出手,却是挡住了他的动作。
此地昏暗,诏丘方才注意到脚边一截粗麻绳,看着像是从什么地方割下来的,断面整齐,成色颇新。
恰在此时,又有器物敲砸的声音传来,比之前都要明显很多,听着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。
若此间有活物,进去大概不会过于容易。
诏丘朝齐榭点点头,伸出手试探一下,门没动,但也没有什么暗器或是法阵发动的征兆。
两人对视一眼,齐榭举着明火符在墙上环绕一圈,在颇上面的地方找到一排突起,是石块被切割整齐排列在此,必定是机关无疑。
对此道诏丘并不擅长,少不得谨慎行事,他正擡眼琢磨这些看起来毫无差别的机关,齐榭已经伸出手去触碰。
既然是密室,且是最后一间,诏丘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此地无害的,本想阻拦,齐榭已经率先拍下最侧的两个石块,霎那间两支冷剑横空射出,破离石壁越过两人头顶,一路划出冷风剑啸,锵然钉在六尺远的另一侧石壁处。
齐榭并没有丝毫惊诧或是意外的表情,淡然擡脚将两个箭簇拔出来,面无表情的将其中一个递给诏丘,对他道:“师尊用来防身。”
且不说一个箭簇有什么好使,诏丘实在不知他是秉着什么样的心情说出防身的话,一时语塞,竟然真的下意识将那箭簇接过来握在手心。
齐榭表情未变,举着明火符细细探照石门,片刻后捉着箭簇在门上画了一个符号。
不知是他刻意还是无意,诏丘没能瞧见那符号的一边半角,只听见轻微的咔哒一声后,石门豁然大开,一张粗麻绳编织成的巨网铺天盖地兜头而来,诏丘瞧准绳结,甩出手中箭簇将网钉在了他们正对的地方。
他想说:“你说的防身就是这个?”
话还没出口,先是听见一声低呼,然后是一个带有惊惧的女声响起:“你们是谁?”
齐榭一直小心查探此间景象,一眼就看到屋角蹲着一个打扮精致的女子,只是面色不佳妆容半花,一双杏眼里满是戒备。
而她背后某处的屏风轰然倒地,最上插着一个箭簇,
齐榭默了默道:“抱歉。”
那女子迟疑着往屏风处看了一眼,显然对他的歉意将信将疑,见两人未有多余动作才大着胆子站起来,试探着往门口迈去一步:“你们是孟府的人吗?”
她被惊吓至此仍不忘提起裙摆,虽然看着有些狼狈,但不失端庄婉约,施施然在两人面前站定等着他们回答。
诏丘说:“不是。”
那女子的眼神暗了暗,不着痕迹地打量两人一番,又问:“那你们来此是为何事?”
信口胡诹诏丘最在行,他佯装微窘,歉然道:“被关到此处,好不容易逃出来却迷了路,叨扰夫人。”
他这话说得很客气,更像是寻路之人会说的寻常话,但身在此处,几人都不能算是主与客,那女子听着松了一口气笑起来:“既是逃命,还能如此淡定,你倒是有意思。”
她看着和诏丘的年纪差不离,甚至可能更年轻一些,发髻盘起,显然是嫁了人的,诏丘和齐榭不便进去,只在门口客套一句:“生死有命,确实淡然些好,只是若有生机,也得搏一搏,如果夫人方便,可否为我等指条路?”
那女子眼睛眨了眨:“我不知道。”她问,“你们从何而来?”
诏丘指一指东侧,那女子就点点头:“原来是那边的狱友。”
诏丘重复了一句:“狱友?”
那女子掩饰性的咳嗽一声,强作镇定:“不是吗?”
她衣裳发饰都华贵无双,若说是有钱人的什么怪癖,来此休沐诏丘都会信,实在想不到这样一个女子会因为什么被关在这里。
齐榭显然也想到了,眼中神色复杂,诏丘则掩下情绪道:“夫人真有意思。”
身居囹圄尚能苦中作乐,要不是身份不明,他都想结交一二了。
那女子受了这样的称赞有些不好意思,摆摆手推辞,姿态大气自在,只是双手紧握,时不时的收紧,诏丘认定她心中有事,故作遗憾道:“既如此,看来我与夫人没有缘分,就此告辞。”
他转身要走,女子急忙叫住他:“等等。”
诏丘故作疑惑转过头。
那女子再三斟酌,鼓足勇气道:“可否带上我。”
诏丘忍住勾唇发笑的冲动,做出十分为难的模样沉思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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