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吃药(1 / 2)

吃药

诏丘奇了。

他天性对药理一途没什么天分,唇舌也不太敏锐,做不来尝百草的活计,从前到今也就喝了两碗药,只记得是一般的苦不堪言,便自认为山上山下自然煎的是同一副,听褚阳这样说,莫非他还费尽心力调了两方药不成?

严温倒不曾给他说过这个,诏丘一向不管这些事,被他这样一说,倒一点也不为少喝了几服汤药惋惜,反而乐得解脱:“这有何难,左右我两日就归,先断了这汤药日后再论就是。”

褚阳没好气:“你不晓得这药的效力,还是不断为好。”他指使诏丘,“和长洐传信,让他把药方子给你传过来。”

诏丘一听便晓得此番再去,少不了再受严温一阵絮叨,未雨绸缪的阳xue作痛起来,立时往椅背一摊,头偏开懒懒答:“我不传。”

他这样一种好死不死的语气尤其硌硬人,褚阳虽然瞧不见,但归结于多年共事,对他了如指掌,登时便能猜到他现在是个什么讨人嫌的模样,一时气结:“爱喝不喝,死了与我何干?”

诏丘从鼻腔里闷出一小段不着四六的哼哼,反而笑起来:“行,你说的。”

褚阳实在想瞬移到孟府,杵在这人面前将他狠狠抽一顿,然实况实在不允,他也没有捉着人痛斥的爱好,只恨铁不成钢的低骂了一句:“什么都不计后果的臭脾气。”

然他左右只有这一句教训的话,看在诏丘好歹算个病人并不打算多说,虽气得吹胡子瞪眼,然罪魁祸首看不见,便只好作罢,无奈道:“在别处确实也不宜煎药,那便断这两日……至于你手上这服,想必喝不成,也断了罢。”

诏丘遂愿,没听出他话尾的低低叹息,正要松快的笑出声,褚阳话锋一转:“你是怕长洐怪你弄丢了阿榭,这才不肯传信?”

褚阳知道这事,那是诏丘不得不坦诚相告,严温却还被蒙在鼓里,岂有这个说法,诏丘摇头:“长洐不知道,你莫告诉他。”

被絮叨都是小事,若真引得他撇下莫浮派下山来,那他才是罪过大了。

褚阳不知道他的弯弯绕绕,问他:“这又是什么说法?”

“他是掌门,”事有轻重缓急,何况他重责加身,怎可为诏丘一人不力而弃履门派,

“此等事不要去扰他。”

“你倒是处处周全。”褚阳话音冷冷,半是讽刺半是看热闹不嫌事大,“你当别人都是傻子不成。”

诏丘愣住了:“莫非你告诉他了?”

褚阳正好作怼,出一口被诏丘憋出来的闷气:“我非闲人,没得去告状,更不似某人三天两头让人不省心,劳得家中师弟四处托人照拂。”

诏丘这才反应过来,要完。

千算万算,没算到严温操心过甚,去寻了齐榭,要他看顾自己并照料己身,他确实撒谎圆满,可他与齐榭师徒相隔不作假,传信符他送不过去,严温又岂有通达之理。

褚阳挤兑完,不再火上浇油了,耐着性子勉强宽慰他:“我同他说过我会相助,好歹把人摁在了莫浮派,若你迟些回来,可就保不齐出什么事情。”

这话与其说是宽慰,倒不如说是威胁,诏丘心下微微发乱,被他这样一搅和也记不得褚阳骂人的功力了,故意道:“我确实惹是生非,但师兄你销匿声迹,连自己徒弟都照顾不得,也没见得比我省油。”

听褚阳在那头砸得茶杯哐啷一声响,想是浪费了起码一半的茶水,诏丘计策得逞,心下满意,有一搭没一搭的叩着桌案,随意道:“褚师兄你与其在这里同我拌嘴,不如早将化骨的药方子给我,我也好早日带着我家阿榭见你。”

褚阳顿了顿,“你家阿榭?”他似乎是撇了撇嘴,“说的倒是好听。”

诏丘不觉得有什么不对:“我的徒儿,自然是我家的。”

不知想到什么,他弯起眼睛,传音符发挥效力时会散出朦胧的光辉,明明灭灭,诏丘眼睛偏狭长,笑起来更显细挑,但颇为好看,等这点柔光落进半垂的眼瞳里,符光和清明眼色相融,生出点莫名的缱绻意味。

若要细论,大概就是谈及可亲可信之人的柔和,和不必作伪的一点坦荡。

那头咕哝了一句什么,又不像。

褚阳没有自说自话的习惯,更不会背着人嚼舌根,诏丘以为自己是年纪大了耳背,又怕他其实在教训自己,收敛笑色,懒问:“什么?”

褚阳其实已经收了音,停了一会儿,一时片刻的安静就很明显,像是长风撩拨过檐角铜铃,余声若叹,又近乎于无。

一瞬清净,恍若无波往日。

他叹了一口气,“既然作了保,就不要食言,此间事以平安为上。”

没来由的突然啰嗦起来,诏丘对这类事向来一视同仁,正要嫌弃,又听他加了一句,“……照顾好子游,不要让他再受苦。”

这是最紧要的,诏丘本想驳一下,临到这一句便收敛了调笑,修长十指相扣,缓慢的摩挲着,如同沉思,看着却郑重。

他说:“不劳褚师兄多言。”

他都明白。

符纸用尽是顷刻就要化为灰烬的,到此刻止,他桌上正正好好三个小灰堆。

符灰无用,诏丘就用指腹刮了一点灰白的细粉,就着深色的木桌就胡乱涂抹起来。

过了不久,有人迹行近,诏丘神色一凛,将桌上潦草画了大半的孟府坐图抹去,快步走到门前。

他自设有隔音结界,外人绝不晓得门内之事,也就不晓得他同褚阳的那番言说。

孟家主没有平白打扰他休憩的说法,既然这时过来,那想必不是冲着他来,而是孟今贤出了什么事。

他拉开门,低头正对上孟家主的一张圆脸,和将出未出打算敲门的一双短手。

屋外家仆已经散了个干净,因为修养需静,诏丘也不大喜欢人打扰,中院连洒扫的家童也没有一个,显得空落落的。

老头子见他开门,顾不上多想,微抹自己额头上的一层薄汗,伸出一只手示意他移步到邻间,解开加有禁制的屋门将人请进去,而后急着跟上。

诏丘一脚跨进屋内,一脚还在屋外,想到什么停在原地,一只手从怀中摸出一方被叠得整齐的白纸,里面写着他才誊写好的药方:“一日三服,不可缺漏,切记。”

说完他蓦然有些想笑。

自己这些日子见药就跑,恨不得一辈子都不沾染这些东西,此刻却能正色嘱咐他人不可疏忽偷懒,更不能避离。

在假以辞色这一方面,竟算得上有天赋可言。

老头子见他嘴角上挑的弧度若有若无,不知是真觉有趣,还是暗带不知名状的嘲讽,接下药方,轻声试探:“仙师这是……”

诏丘回过神,眸色转为平和,下意识撚了一下手腕串珠:“药效有些猛,可能小孩子受不住,但为了去除病灶,就先忍一忍,多给些蜜饯小食哄哄罢。”

有了这个方子,虽说在两日内大好是不可能的,但要想消退身上斑疮却是没问题,当年多少医修和下界圣手研制,都未曾达到这方药剂的药力,若是孟家主为了他家小童费尽心力,肯细细察看,应该很快便能晓得药引、正方皆是无误,此事便算了结了。

老头子一改愁苦的神色,眼中迸射出强烈的光彩,竟隐隐有泪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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