虞渊面色古怪地跟着念完之后,为表忠心,又跟着他们给自己磕了一个响头,随后找了个离人不远不近的墙角靠好,看上去姿态闲适。
只有他自己清楚,只要时机合适,他随时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拔剑杀死所有人。
“虞渊大人暂居魔界,出塔后你们可以去魔界先见魔帝……”
话未说完,剑光骤亮,所有魔瞳孔间倏然漾起一点寒光,又很快连着瞳仁一起暗淡。
虞渊现在的神力已恢复至从前的七成左右,世间罕有敌手,更遑论区区十只妖魔。
穷碧落出鞘,依旧是爬满红锈平平无奇的模样,划过妖魔脖子时却杀气四溢,让人连反抗之心都生不出来。
一剑一个破伤风。
两剑全去见祖宗。
三剑黄泉喜相逢。
四剑……
第四剑还未舞出,满场就只剩他一个活物。
但虞渊丝毫不敢大意,看了眼塔顶的出口,并未着急出去,反而从储物符中拿出宫灯,指尖灵火引燃灯芯,他一手提灯,一手执剑,面色严肃,脚步轻捷,缓缓深入迷雾之中。
不知为何,自第一眼见到迷雾开始,他脑中仿佛被擦除的过往记忆忽然显现出一点轮廓,这些半隐半现的轮廓统统化为异样的直觉,叫嚣着让他一定进去,里面有什么对他来说很重要。
虞渊从来没产生过这么强烈的直觉,手中宫灯光芒柔和,他穿行在雾气之中,在满目沾染血气的苍白间,每前进一步,心跳便越来越重,最后几乎要冲破胸膛。
良久,他终于停下脚步,借着穿透雾气的灯光,隔着被灯光穿透的雾气,他看见了一个人。
那是一个极其虚弱也极其强大的人。
虚弱与强大是完全矛盾的词,但在那人身上却和谐地共存着。
他目不能视,耳不能听,口不能言,容貌被毁,命似风中残烛,外界任何一点突兀变化,哪怕旁人呼吸重了一点都可能成为他死亡的原因。
然而就是从这样虚弱到极致的身体下,虞渊感受到了一股狂暴的力量。那样大的力量甚至超过厉善塔内每一个被虞渊揍过的妖魔,一旦他对虞渊发动攻击,就连宫灯也拦不下他。
在虞渊已恢复的记忆里,并没有这个人的存在,但看到他的第一眼,虞渊便有一种熟悉到落泪的错觉。
他仿佛被穿了引线一般,着魔般一步一步走到那人面前,嗓音带颤:
“我们认识。”
他虽是在问,语气却是笃定的。
迷雾中的人没有回答,连动都没有动一下。
虞渊将翻涌的情绪压下,这才想起那人五感尽失,根本听不到他说话。他缓缓靠近,试着小心翼翼地在那人手心写字,他依旧毫无反应。
他连触觉都没有!
虞渊又试了很多种沟通方法,均以失败告终。他不禁有些气馁,坐在地上自顾自道:
“你究竟是谁呢,他们为什么要把你关在塔顶,我总觉得自己一定见过你,现在的记忆里没有,那就一定是在还没想起来的记忆里了。你给我的感觉很熟悉,我总觉得你不应该是这样的……算了,我不能在塔里耽搁太久,现在必须要走了。你太虚弱了,我根本带不走你,再见了。”
“如果,如果可能的话,我会再回来。不知道为什么,我有一种感觉,你对我来说很重要。”
虞渊犹豫了片刻,终究还是选择暂时离开。
就在他起身瞬间,被困在雾中的怪人忽然擡起头。
那样简单的动作抽干了他全身的力气,他在“看”着虞渊。
雾气钻进了他没有焦距的眼睛,融化成水,一滴滴从眼眶滚落。
虞渊被吓了一跳,在那一瞬间,他几乎以为对方感觉到了自己在他面前。
然而仅是片刻,怪人又将脑袋垂下,恢复成被抽走灵魂的呆滞人偶,不动不闻。
……
仙乐阵阵,羽纱飘飘,神殿主宫中,扶旸捧卷而读,面色平静。一只纸鹤倏然现于案头,他将手指伸出,点在纸鹤脑袋上,魔帝的一道神念从其中钻出:
“扶旸大人,本该前往魔界的厉善塔妖魔一个没来。”
扶旸不在意地笑笑,心知他们不会再有去魔界的机会了。
本来也只是诱虞渊前往魔界的小伎俩,虞渊不上当也不妨事。
他将手中经卷翻过一页,随口吩咐:
“事已至此,你埋在人界的那颗棋子,就用来对付他吧。”
魔帝犹豫。
他当然知道扶旸指的是谁,但那是他布在人界最隐蔽的一颗棋子,很得信任,即使当初在昆山时魔界暗探全军覆没他也不舍得启用,只等关键时刻给予人族致命一击,决定胜局。
如今拿来对付虞渊,未免有些杀鸡用牛刀。
扶旸知晓他的心思,淡然道:
“棋子若是不用,只能是废子。虞渊知道了厉善塔内之事,不会放过你,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依附我。”
灯花爆燃,在纸鹤脑袋上灼出一个焦洞,魔帝转移话题掩饰心内愤懑:
“依属下之见,虞渊暂时不成气候,大人何不派厉善塔顶的妖魔出来,借刀杀人,早定胜局?”
“厉善塔顶从不关押妖魔。从前里面镇的是神剑穷碧落,已经被虞渊带走了,现在……里面扣押的,只是一个不该存在的错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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