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5章盗仙材三老猜疑
“现在可以告诉我榆木道人和长舌先生在哪儿了吗?”
不见天光的厉善塔内,冰霜寒气将空气都冻得沉凝几分,虞渊俯身抓起一只地上挺尸的妖魔,礼貌询问。
妖魔冻得哆嗦,食指指向西南角落里两个自抱自泣,努力缩小存在感的雄壮身影,还不待虞渊说什么,便白眼一翻,昏了过去。
当然,装的。
在厉善塔中,如何看准时机,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地装死是一门学问。
这些妖魔骨子里流淌的俱是狡诈狠戾,就算装死也并不意味着畏惧臣服,而是静待时机,待敌人放松警惕时悄无声息地“死而复生”,随后……
朝着角落走去的虞渊微微矮身,躲过那名暴起妖魔的枭首一击,扬手将腕上的斩棘甩了出去,银龙长啸一声,冰霜喷吐将对方血液冻结,同时长尾一扫,那冻结的冰雕顷刻灰飞烟灭。
旁观一切的榆木道人和长舌先生见此哭得更大声了,直到虞渊的衣摆已垂至二人面前,榆木道人才鼓足一口气放狠话:
“小老儿我警告你,千,千万别想着动我俩,我们大当家的是虞渊大人,你,你要是有任何歹意……”
“如何?”
虞渊挑了挑眉,不是他吹,他敢拿昭明的节操打赌这俩贪生怕死的小弟啥都不敢干。
长舌先生吼道:“不消你动手,我们自己就可以血溅当场,死给你看!”
“……”
虞渊不忍细听,屈膝蹲下与二人平视,淡然道:
“长舌,榆木,是我回来了。”
滴答。
塔壁上尖锐的冰棱边缘垂下一滴水珠,落于地面,绽开悠长,悠长又细碎的回响。
长舌和榆木看着彼此,愣了好半天,想说些什么,张大了嘴,却一个字也吐不出。
两个鲜红的嗓子眼彼此相对,却无言。
“你是大当家的?”
良久,长舌才找回自己的舌头,讷讷问。
“嘿嘿,大当家的,你可算回来了,他们都说你犯错被大大当家的杀了,那怎么可能呢……现在你长大了,还长高了,一定也更强了吧,有你在咱俩以后可不怕被人欺负了嘿嘿嘿。”
老迈的榆木道人讨好地笑着,擡起枯木般的手似乎想揉揉虞渊的脑袋,但意识到眼前人不是长舌那个傻大个后,最终只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。
乍见故人,虞渊也不由回想起那些年他占塔为王的时光。
他从长舌先生给他说的故事里新学了“大当家”三个字,觉得分外威风,便逼着塔内所有妖魔叫他大当家,还给扶旸封了大大当家。
每次被关入厉善塔,他身边便总有两个小弟说书唱曲,变着法子给他逗趣解闷;出塔之后,他便在云霞漫天的黄昏里,边看飞鸟边手舞足蹈地给扶旸讲塔内稀奇古怪的故事。
现在想来,那些故事其实俗套又没趣,然而对当时还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他来说,它们至少让他在神殿死寂又无聊的数万年岁月,除了躲在云里看月亮外,还有别的回忆稍显鲜活,可堪提起。
“找你们来是有一件事需要帮忙,事成之后,这便是你们的东西。”
虞渊从储物符中拿出三张气息圆融的灵符,置于二人眼前,
“这三道符里储存着我的神力,撕开以后威力甚至可以伤到扶旸——也就是大大当家的。平时光拿出来就已经足够唬人,我走后不会再有人敢欺负你们。还有,以后别叫我大当家的,叫名字。”
不然怪尴尬的。
“好的!大当家的您太客气了。”手中黄符被一抢而空,榆木和长舌齐声问,
“什么忙?”
“世上就没有你榆木道人开不了的门,这话作数吗?”
“厉善塔除外。”榆木谨慎补充。
“那神殿的藏宝库呢?”
这次榆木沉默得格外久,知道没人能骗过虞渊,只好苦着脸道:“或可一试,但是大当家的,要是让神殿的人知道我敢帮您干这事,小老儿就完了啊。”
虞渊勾了勾手指,示意榆木凑近,从怀里掏出一张图纸,上面刻画着三枚令牌:
“按我说的方法造出这三枚令牌,我以道心起誓,只要你们不主动暴露我,神殿绝对查不到你们头上。”
见虞渊自备原料乃至发了重誓,榆木只好低头研究图纸,沉吟片刻后,皱眉道:
“这样的令牌太过复杂,要打开神殿的宝库,需我研究三年。”
虞渊当场否决了这个方法。
依昭明勤于作死的个性,等他三年,出去后坟头草和徒弟指不定谁更高呢。
“如果只是打造外表以假乱真但开不了门的令牌呢?”
榆木伸出三根枯树枝似的手指:“三个时辰。”
“好,那就三个时辰。”
时光在漆黑中暗涌,待榆木将三枚令牌交到虞渊手上时,斩棘不放心地问:
“能行吗?”
虞渊摸了摸他光滑的龙鳞已示安抚:“不惊动扶旸就能行。”
语罢又回头对长舌先生道:“待我离开厉善塔后,你立马发挥想象力,散布一则三位长老互相合纵连横勾心斗角的谣言,内容不限,文体也不限,务必口口想传,让整个塔内妖魔都知道。”
说罢收起令牌就要离开。
“哗啦啦——”
铁链拖地的声响倏然从东边角落响起,前一刻还遥远模糊,似隔万里,下一刻却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。
整个厉善塔霎时变得死一般安静——厉善塔先前也静,但稍稍凝神便听到暗处妖魔的呼吸以及窃语,然而现在所有活物都屏息凝神,一动不动,极力假装自己根本不存在,如临大敌。
那道锁链声不紧不慢穿过一众妖魔,在虞渊面前停下,紧接着一个声音木然道:
“随我上塔。”
虞渊没说话,也没动弹。
长舌抓住了他的手腕,他能感觉到对方掌心滑腻的冷汗以及抑制不住的颤抖;榆木一动不动,连呼吸和心跳都停了,陷入猎物面对捕食者时才会有的假死僵直状态。
“你打败了他们,随我上塔。”
那个略显木讷的嗓音又重复了一遍,将榆木与长舌惊醒。
他们终于意识到挡在自己前面的是无所不能的虞渊大人,当初直接打穿厉善塔带走穷碧落的存在。尽管惧意未散,依然梗着脖子提醒:
“大当家的,您是不知道啊,在您离塔这段时间里,这些上层的妖魔便开始对下层作威作福,将下层妖魔当做食物生吃,置您的威严于何地啊?”
似乎怕虞渊不信,长舌口若悬河地开始举例:
“就比如前几百年我俩认识的一个丹师,成天抱着个紫金炉子在角落里炼丹,也不和别人说话,神神叨叨的,就那人,自他失踪后不久,这个锁链就莫名出现,很多妖魔被他叫去上层,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。我们猜测他就是第一个被吃的魔。”
“段平旭?”
虞渊心念一动,忽然问。
“好像是这个名字,大当家的英明。”旁门左道最知道旁门左道,虽然段平旭表现低调,但物伤其类,榆木和长舌这两个不以武力见长的妖魔仍注意到了他的消失。
“除了他还有谁都‘离奇失踪’了?”
“就您走后这几百年,大概也就失踪了三五个,但直到近期,锁链下来得越来越频繁,总抓些厉害妖魔到上层塔去,像什么血魔啊,万人屠疫鬼啊。甚至有传闻说,厉善塔第九十九层的妖魔醒了,故而总派人去抓厉害妖魔吞食,妄图恢复力量好逃出厉善塔。”
虞渊知道这只是传闻。
作为曾打上厉善塔最顶层的恶神,他当然知道第九十九层除了穷碧落外什么都没有,但在厉善塔内“失踪”的段平旭深藏魔宫,荼毒人间三百年,让虞渊意识到了其中的阴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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